烟卡 匆匆忙忙赶过来，进大楼前，有人说先抽根烟。彪哥不抽烟，看着他们狠狠吸的样子，就笑着说：“吸下去半天不吐出来，是不是过滤的更彻底一点，吐出来就没啥二手烟伤害了。”有人笑着说，那是，我们都是有公德的人，怕二手烟对你有伤害，彪哥说你们不抽我更没伤害，那人说，要不你先上去，说着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一看最后一根了，就准备扔烟盒，彪哥一看说，哎哎，别扔，烟盒给我吧。那人说你要这个干啥，彪哥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孩子玩烟卡，我又不抽烟。 然后大家都愣了一下，就纷纷把自己的烟从盒子里掏出来，把烟盒塞给彪哥，彪哥也愣了，推辞嘛，推来推去，有人说，彪哥别推了，你这么些年也不容易。 彪哥这名字听着虎，其实人挺随和的。那会儿刚工作，年轻，把工作真当个事儿，就免不得有时候焦躁或者忧虑，碰见啥事情，还没产生后果呢，先产生情绪了。彪哥就总宽慰我们，最常说的两句话就是没事没事问题不大，和你说咋干就咋干干就完了。 那时候大家累是累，但干活心里也痛快，每个周末都要出去喝一顿，喝喝酒吹吹牛大家心里没什么隔阂，很多事儿也就不是问题。后来项目结束，团队也就散了，各自进新的项目。再后来各地跑，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一个地方，也就一年聚那么一两次。 最后一次聚的时候，彪哥说媳妇出差了，他要带孩子，我们说把孩子一起带来，彪哥犹豫了半天，说行。结果来的时候没带孩子，我们问，彪哥说孩子先放邻居家了。那天我就感觉气氛不对，也说不上哪儿不对。吃完饭，另一个哥们儿还要去唱歌，彪哥说不去了，孩子还在邻居家，那家伙拉着彪哥不让走，彪哥有点激动，说真不行呀答应孩子，说八点半肯定回去，我说我回去给他买棒棒糖孩子才让我出来。我听着，把另外那哥们儿胳膊拉开来，说，你等我一下，我去买棒棒糖。跑去买了四个棒棒糖，递给彪哥说，回去跟孩子说，另外是他三个叔叔给他买的，赶紧回去吧。彪哥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说该不好意思的是我们。目送彪哥走了之后，那哥们儿好像也没了兴致，有点怅然若失。我们仨就蹲在河边的台阶上，抽着烟，看着河面，一时间没人说什么，就抽着烟，抽一根，踩了，再抽一根。月光在河面的波纹里闪烁着，看着那么变幻莫测。蹲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吧，我说，都回吧，都回家去吧。 此后七八年，再没聚过。后来听说彪哥离婚了。 再后来，就那次一起出差。大概人总是会疏远的，彪哥好像还那样儿，又好像不太一样，说不上来。后来我想了想，可能就是，有些东西结束了，好像就自然而然的被我们封存了起来，就像当年那段岁月，感觉还是那个感觉，但那个感觉离现在很遥远了。 有个周末突然想起彪哥说的烟卡的事儿，就给他打了个电话，问在干啥，他说家里带孩子呢，我说我去你们家喝点，他说行啊。我就把空烟盒腾出来两个带上了。骑着电动车晃晃悠悠到彪哥家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他们家孩子，把带的烟卡拿出来给他，孩子挺高兴。彪哥见我到了，招呼进去，就说他去炒菜，我说别弄了，我都买了。他把我手里的东西接过去，说菜都切好了，就等你来，下锅的事儿。 彪哥去炒菜了，我坐在沙发上，孩子就趴在茶几上，把我带来的烟盒拆开，就留下盒子盖那部分，然后三折两折，折在一起，然后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纸盒子，把之前的烟卡拿出来，在手里倒腾。倒腾了一阵子，突然问我：叔叔，你这烟多少钱。我愣了一下，说六十，孩子看着我说，那还挺贵的，你抽这么好的烟。我说也不是平时抽，就偶尔装装门面，孩子就笑了。我说，怎么你还关心烟多少钱，孩子说那当然了，玩烟卡的时候，我出一张六十块元的，别人就得出三张二十元，或者起码差不多的。我说那怎么个玩法，孩子就把烟卡摆在茶几上，跟我说怎么玩。其实我大概知道怎么玩，有一次在小区门口，我见过几个孩子玩烟卡，站那儿看了半个小时，看他们如何讨价还价的说自己手里的烟卡多少钱，对方手里的太旧了之类的。 我问孩子，你们为什么喜欢玩烟卡呢。孩子很随口的跟我说了一句：其实我也不喜欢玩烟卡。我说那你还玩呀，孩子看了一眼我说：我就是想有人能一起玩玩。我爸说过，玩烟卡不好，反正我不会偷偷学抽烟的。我只是想有时候可以有人一起玩玩。 菜弄好了，开了酒，喝起来。孩子吃饱了，就说要下去玩，彪哥说你去吧，玩一会就回来，孩子嗯着，拿起烟卡的盒子就出门，出门前还说了一句：爸，你们俩别喝太多了。 看着孩子出门，彪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表情有点复杂，说不上是感慨还是欣慰。我说，孩子挺懂事，彪哥笑笑说，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不让玩烟卡，还跟我吵架。我说，孩子还让你别喝太多，你不还是在喝呢。彪哥苦笑了一下，说，所以我也没禁止他，只是我不抽烟。我说，没事儿，以后我的烟盒都给你攒着。好孩子呀，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像我们，知道自己在喝酒，酒就从来不是最关键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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