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看着我说:“你的命我都给你算好了。” 最近几年,为了避免每年除夕夜上演一地鸡毛,父亲选择折中的方法:上午开车带我回乡下,烧纸放炮,一家三口吃一顿;下午开车回市里,烧纸,不放炮,晚上一家四口再吃一顿。这样做在村里可能会遭人指点,但比起除夕夜骂仗来说,要好过不少。因此我也乐于充当这个中间的角色,只是每每出发回乡下临走前看到我妈的表情,以及每每出发回市里看到爷爷伫立在原地孤单的背影时,我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觉得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但说不出哪里的错,大概是两家仇人转世成为一家人的阴差阳错。 我乐于谈论命运,但从未跟家人谈论过命运。只不过我爷爷和母亲这一对仇人都说过同样的话,说我命里缺土。爷爷给我起的名是坤,母亲则不允采纳,这次不允采纳让我爷爷记了她20多年的仇,至今爷爷手机电话簿中,我都顶着这个从未用过的“坤”字为名。没有用“坤”,而是取“坷”字为名,但碰上我随性又爱好写连笔字的父亲去帮我上户口时,让工作人员误填为“珂”。 往后的二十五年,我便顶着这个阴差阳错的名字,在这个阴差阳错的家庭中长大了。 爷爷说,我必须早点结婚,但理由说得模糊不清。一会儿说是算好的命,一会儿又说过了年纪就要打光棍,最后又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弄得我半信半疑,但一想到结不了婚和无后为大,我就说不出的开心。 当然,我深爱女人,只是不想阴差阳错,就又掉进父辈挣扎过的泥泞中。我想,我的名字有两次机会可以顺从算命的口中的命,最终都阴差阳错了,也许命运在那时就乱了套。在这世上的某处,还有一个坤哥和一个坷哥,我原本的命就在他们身上活着,他们会生出一堆孩子,他们的一堆孩子会生出更多的孩子,为这个世界开枝散叶,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 我不想生孩子,我只想找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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