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永远的神,他的电影几乎在每一句台词之间,都暗藏机锋,话里有话。
拿《让子弹飞》周韵所饰演的花姐而言。
她身为黄四郎的人,却喜欢上了张麻子的两个手下:老二和老三。
三人私会,花姐非但帮二人付了嫖资,还在黄四郎面前处处维护。
黄四郎怒极反笑,他掐着花姐的脖子,戏谑道——英雄救美?
哪知下一秒,花姐梗着脖子,巧言化解:“就算他们是英雄,我也不是美人”“就算我是美人,他们也不是英雄”
什么意思?有两层意思,结合电影结尾,老三背弃张麻子,带着花姐私奔可知。
“就算他们是英雄,我也不是美人。”——我不是小凤仙,不会帮他们。
“就算我是美人,他们也不是英雄。”——他们早对张麻子生了二心了。
电影的精髓便在于此。看似简单的台词,说的是一回事,但听到耳里,却是另外一回事。
在那个荒诞的时代,卖官鬻爵,实在常见。
电影一开头,黄四郎见到张麻子,身边的手下便脱口而出——“这,不是二八开能打发走的。” 打哑谜?
师爷一进县衙,发现鹅城百姓的膏脂早已被之前的县长们搜刮殆尽,大惊失色。
“晚了!前几任县长把鹅城的税收到九十年以后了,也就是西历二零一零年”
张麻子随后不解。
老子当县长是来发财的,你咋盯着穷人的钱袋子?
深谙做官之道的师爷,冷笑一声。
这是一个彻底逐利的世界。
掌权者要求安稳,执法者自动领命。
能被压榨的,除了那些“自愿”的百姓,还他妈有谁?
“不刮穷鬼的钱你收谁的呀?当过县长吗?
我告诉你,县长上任得巧立名目,拉拢豪绅,缴税捐款,他们交了才能让百姓跟着交钱,得钱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七成是人家的,能得三成还要看黄四郎的脸色”
搞半天,三七还算幸运,二八才是常态。
一句“不是二八开能打发走的”,不仅道出黄四郎的独裁,还进一步凸显了逐利者天然的吝啬。黄四郎当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他们要的也不是钱,而是优越感,是人上人。
资本的垄断、威风的特权、世袭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像一面触不到边界线的黑幕,笼罩在公平缺位的时代之上。
有两个镜头可以说明:
其一是,张麻子刚进驻县衙时,曾下命令,将冤鼓上的杂草砍去,静候民意。
师爷却如临大敌,连声阻止。
“哪有冤哪!啊?谁敢有冤哪!这都一百多年了,你把它砍了把鼓露出来,不定出多大冤哪!”
冤鼓,重在一个“冤”字。
没人敲,它就生了根长了叶。
短短一个镜头,就将一个时代民生的多艰诉尽。
什么比苦更苦?答案便是,不能诉苦。
你看那一整片从清朝生长到民国,比树还高的杂草,像不像某种缄默的控诉?
其二则是影片的结尾。
为了与黄四郎对抗,拉拢民心。
张麻子将五辆车的白银铺于路面,天不亮,便被百姓们捡得干干净净。
但镜头一转。
黄四郎也派车,要求百姓返还银两。
不是五辆。
而是六辆。
次日,六辆车满满当当,驶回碉楼。
鹅城的百姓,就是这么好欺负。
在这样的环境下。
人怎么说话,人就什么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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