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不眠:
十四年前的全是大雾的冬天,我读高三,在那所重点中学里我仿佛是个异类,一天到晚慢悠悠,丝毫没有学习紧迫感,学习成绩永远不上不下。午休不睡觉带着火机点燃操场上的大堆梧桐叶,差点被全校通报批评。上数学课永远不好好听讲偷摸写小说,带动周边一圈同学追我的手写连载,她们会把催更的评论写在本子背面,最后传回我手里。那时候我永远穿着单薄的两层衣服,连班主任都问我,你不冷吗?少女的倔强大概是他人不懂的,大家裹在厚棉服里时,反而让炽热的灵魂无处释放不是吗,而手脚冰冷,也只是一点点小小代价,何足挂齿。那时候最爱的零食是泡椒凤爪,用我好朋友的话来说,你再不吃饭只啃爪子,你那两干瘦爪子也就变鸡爪子了。教室没有空调的年代,在严寒季节我穿着单薄坐在窗边,用那冻僵了的鸡爪子认真复刻我脑海里的爱恨情仇,那些偶尔夹带几个单词的小说手稿后来变成了我毕业后唯一带回家的学习资料。为什么单是数学课写,当然也没有,除了语文英语,我高三大概其他课程时间都拿来写小说了,只是数学课上尤其嚣张。高二分科,数学老师是刚毕业出来的帅气小伙子,他的美貌一度震惊了同一年级的那些少女们,而我们班的那些花痴少女们,争相认真学习起了数学,甚至私下默契的给自己安排上老大老二老三的称呼,老公是同一位,就是那只敢对着黑板讲课且容易面红耳赤的青涩大男孩。而我,本着从高一开始对数学老师的厌恶,让我对我的新数学老师毫无好感。高中的我有个奇怪天赋,就是莫名其妙招惹很多男生喜欢,从高一到高三的,不同年级,千姿百态且千奇百怪的。课间休息在教室外面玩个秋千,两小时后就会有几个学长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来加我qq。食堂吃饭会有陌生男生过来递纸巾。检讨过自己行为,直女届天花板,不茶且不过于社牛,所以我不理解他们,且情窦开不了一点。但是并不代表不需要应付那些偷偷往我课桌塞零食和情书的男生,还得偶尔承受前后左右桌的夹击。我在数学课上写小说,周边男同学总会悄声在我边上问你在写什么,很好,课后我就被班主任叫走了。果不其然,我同学的老公告状了,说我引着好学生跟我说话给我传纸条,还碰到过别的男生来我们班门口给我递情书,总之,影响不好。我被叫去3次,后来大概率是认下了这个事,因为记忆里我被调到了第一排正中的位置,这是一个能够瞻仰每一位老师的下巴形状的核心位置,可以最快最近最精准的接收到不同老师的唾沫星子,清晰分析出他们中午吃了韭菜还是大蒜。我和数学老师的梁子其实也没有结多深,后来在某一天下午放学后,我和他狭路相逢,他骑着一辆帅气的摩托,从教学楼前面的斜坡向上走,我站在斜坡上面,抱着我的小说,好死不死的看到了他,然后,他也好死不死看到了我。他要是没看到我也还好,我可以假装没看见他然后溜掉,关键是他看到我了,眼神交汇那一刹那,我在他眼里看到我的纠结,紧接着,我的嘴,先于我的脑子,超级大声的喊出了一句:赵老师好,你吃饭了吗?梁子在这句话出口之前应该是不深的,毕竟我的内心应该还是很尊敬我的师长,不然也不会发自内心关心他饭否。但是这句话后,我觉得我的数学老师,应该不会再热爱这个世界了。伴随我的问候,他的摩托车瞬间熄火,在他手足无措间,他的车子不受控制的顺着斜坡向下滑,在后方同学的惊叫声中我看着他的脸瞬间红温,表情无助得想哭。结局很好,结局很好,多亏我那些可爱的同级同学们,他们眼疾手快,最后在小赵狼狈摔下坡坡前拉住了他的车和他,我也很好,我在他的眼神杀过来之前脚底抹油跑了,避免被杀得百孔千疮。小赵同学后来再也没有告过我状,后来在教室以外的地方偶遇过他几次,我们都默契的装作没看见对方,只是两人的步履都略快了些。到高三后,好像小赵不会再脸红,看到我写小说只是会站到我边上讲课,我就像被唐僧念了紧箍咒的孙悟空,内心默念,妖魔鬼怪快走开快走开,然后目不斜视继续写我的小说。为什么我没有成为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作家呢,多年后我一直在反思,读大学时图书馆我都泡烂了,各种类型的书我都看,每天窝在被子里把眼睛都快看瞎了,到现在床头一堆的书都快上灰了。后来反思出来,高中同学的催更,大概与网友的催更不太一样,我那时候顶着小赵尖锐的目光都能好好手工码字,而隔着屏幕编辑的催更,反而让我有了压迫感和不适感。而这几年好像阅读量骤降,好多文字不再使用就和那些书一样,尘封落灰了。亦有可能是生活的压力,让脑子失去了活力,而就算动笔,写出来的文字也不再有温度和灵性。我以前是一个絮叨的人,我的百度贴吧,我每一天可能要写十条帖子,记录我生活点滴的快乐,而现在,朋友圈都是简单几字,甚至不想再发。反过头去看十四年前的自己,真的很喜欢她,不管是在篮球场上抱着篮球蹦跶的她,还是经期血崩还要吃五支雪糕的她,即使被霸凌还坚强开朗的她,也都足以让现在的我羡慕。
因为好像季节到了,就应该穿多一点的,而她只要想,就可以不用。
(照片来自12年前的小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