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那天，也临近母亲的生日。我提前休工回家，炒了几个菜送到医院去
进了病房，看见母亲正在和临床的阿姨聊着天。她比母亲打十几岁，自己一个人住院。女儿有时候会晚上过来给她送次饭，又急匆匆地回去照顾孩子。多数情况下，都是给老人点外卖或者吃医院的盒饭
我冲阿姨点头示意，客气地问她吃了没。我笑着应着不饿不饿，说不打扰我们吃饭了。说罢便躺下背过身去
我蒸了一条鱼，白灼的菜心，又做了个豆腐汤。母亲好似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到床边小桌上
她笑着说没胃口，等会再吃。我着急接着去便利店做夜班，便给她打了壶热水，叮嘱她再吃的时候，把开水倒进盆里，然后将饭盒坐进去烫烫
下了楼摸不到钥匙，想着是不是落在了病房里，又原路折回
走到门口隔着玻璃，看见母亲拉过床头小桌，横在两张病床中间。她将饭菜一一摆好
我听不清她说什么，只是看她嘴角一直挂着笑意，却说动了那阿姨和她一起吃了起来
我没推门进去，我知道老人可能是怕我在，她难为情
回去的路上，母亲给我发了条信息，她说自己最近饭量有点大，让我下次带饭多带些
我当然明白母亲的用意，只心里暗笑母亲的前后矛盾，刚刚还说自己没胃口，现在又说自己饭量大
我从不避及和人提起我的母亲，哪怕和人酒后推心置腹，母亲和外公一直是我最骄傲的话题
母亲和外公一样，聪明、善良、正直，却比外公多了点能言善道，也多了些女性独有的心思细腻
她很厉害，一个只比我大17岁的姑娘，在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要照顾另一个孩子
她为了养活我，供我成材，做过服务员，煤炭工人，造纸工人。也自己创业，卖过馒头，洗衣服，冰糕冰棍
只是那个年代，一个年轻单亲母亲有时候保护好自己都分身乏术，想要把事业做起来，更谈何容易
我时常在想，如果母亲出生在一个好的时代，有条件接受和我一样的教育，不被经济所桎梏，她的成就一定会比我要高
又或者，她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么多恶劣环境，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困囿于疾病之中
她如今，也一定会非常精彩
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几年时常有人和我说，你去哪拜拜，或者你信什么什么吧
一般情况，我都是一笑而过
但有时看着母亲，我却愿意相信有轮回，有来生
下辈子，母亲一定会很好很好，哪怕她再有个孩子，也会比我优秀很多很多。不会像我这般，面对账单无能为力，面对缴费窗口望而却步
隔了几天，我带稳稳去医院看她
本是含饴弄孙的和睦时刻，母亲却又突然涨红了脸
我知道母亲可能是又失禁了，便低着头给她拿出新裤子，又把床单垫子全都放进盆里，去厕所洗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稳稳问我：爸爸，为什么奶奶尿裤子了会哭呢？我尿裤子就不会哭啊
我想了想：嗯...你是小孩子，奶奶是大人了呗
稳稳对这回答不满意，追问道：我尿裤子是爸爸给洗，奶奶尿裤子也是爸爸给洗。爸爸没有说我，也没有说奶奶呀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看似简单又繁琐的问题
稳稳却好似顿悟一般：我知道了，因为我又爸爸妈妈，奶奶没有爸爸妈妈了！
一句童言让我防线松动，我只感觉喉咙一紧，眼眶发热
我心疼母亲，或许外公外婆真的尚在，她们一定会把母亲照顾地无微不至，母亲也不会看着我心酸难堪
我也在反思自己。我在照顾母亲，是否也如照顾稳稳一样，毫无怨言与情绪。哪怕我从没说过，可脸上是否闪过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表情
我看着稳稳，遐思悠想。或许世上的任何一种感情，都不存在平等，更不能期望回馈。父母和孩子亦是如此
也许是父女心灵相通，稳稳突然和我说道：等我长大了，你们老了，我也要照顾你和妈妈，就像爸爸照顾奶奶一样
稳稳趴在我剪头，喃喃道：爸爸，我好想长大啊
我摸着她的头：爸爸不希望你那么快长大
“为什么呢？”
我笑着说：因为我希望你永远是爸爸的小宝贝！
稳稳故作惊讶道：啊？！我要当爸爸的大宝贝
末了，她又埋在我的的肩上，伴着我走路的起伏
笑着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当小宝贝吧
妈妈是大宝贝，奶奶是老宝贝
评论：
记一忘二三: 稳稳真好，如果跟你是邻居就好了
锦衣日行袁大爷: 小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空想家: 稳稳好可爱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