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语像洗旧的宝石]
其他语言会撞出一些新鲜的回响,在空荡的场域里,舌尖上的陌生音节,联系着稀薄的网链,像匕首,触感锋利但伤口不深,
英语过于轻浮,这也是为什么它们可以轻盈的滑动和跳舞,一个音节和另一个音节紧挨着,像披萨拉长的芝士,而中文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方正的囚室,这个字的形状已经在这里被囚禁了数千年,它无法轻盈的跳跃,这份厚重已经深深扎根于我们的无意识之中,中文生来是严肃的,一个词必须洞彻而精准,容不得任何轻佻的滑动。
中文的句号是令人绝望的。它是一种无可置疑的决定,一把斩断流质的刀;而在很多语言中,它只是一个几乎隐形的点在句号之后,仿佛只能是永恒的沉默,而这是我最恐惧的事情——意味着我无法再向世界,也即是向我自己言说,我是我自己母语的移民者,这句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它是作为言说的我诞生的地方,也是我生命的可见延续~
我喜欢一切都被翻译成我的母语,我所能在自身中理解的形象我喜欢“质料,溢满,浸润,张力,场域,血肉,纽结,倒置,呼喊与细语,收束,暴雨与海”。习惯于孤独,习惯于迷恋词语,习惯于用语言重新咀嚼生命。
总有一天我的一切都会被重新吞吐,我将把一切都描述出来,所有墙上的斑点,咖啡的甜味,树冠透光的轮廓,肌肤,酒精和纷纷的情欲,那些清醒抵达虚无的夜晚,我也许不能忍受我的文字被读出来,声音是一种对形的入侵,我更愿意它们被默读,在读者无意识的无色房间中震荡,回响,就像梦一样,这些文字像海潮般涨落,带起复杂,妙不可言的波纹。
我书写,是因为他们告诉我一句话永远不要以“因为”开头。但我并不是要造句——我是想挣脱。因为我听人说, 自由不过是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距离。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