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尔会想起读高中时被财务处的赶出教室的时刻，继而去外婆家寻求帮助的场景。 因开学时父亲承诺学费再等几个月交，入学手续才得以办理下来，班主任看我学习成绩还可以，人又乖，这才应承下来的。然而父亲的承诺一文不值，到了年底，学校要结账，只能催促我。而我，十六岁的年纪，又能得到谁的帮助？众多亲戚在我未出生的年代里，早就被父亲的借账伤痛了心。高中三年，我就这样被赶出了两次。 外婆是个善良的人，早些年我们那里还有人到处讨饭，有人上门讨饭讨米，外婆都给，还会留下饭菜。过来乞讨的人有些还会和外婆聊上几句，都是倾诉生活的艰难，外婆便陪着一起哭。 就是这样的外婆，我和二姐去她那里借学费。说是自己的名义借，不是我父亲的，不然没人会理会我的。而下了车，外婆在鞭炮的引线，八十多个口，插满一盘，二毛钱。外婆多年来在这里干活，一天可以挣个二三十块钱。 外婆啊，半身都是佝着的，手指皮肤粗糙，眼睛睁不开。坐在那里插着引线。我和外婆说了来意，外婆没说什么，顾自插着，等手上一盘插完，就和老板打了招呼，把我和二姐领回家。我和二姐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到了家，外婆就说饿了没？家里没什么菜，煮完面条吃吧。我和二姐说不用了，还得赶回去。于是外婆看了看我和二姐，去了卧室，不久出来。手里打开一个塑料袋子，又打开一层纸，里面取出钱来。 外婆说，家里也只有这些了，能交一个人的先交了一个人的吧。我看着外婆暗沉粗糙的手，眼睛疼。我接过钱和外婆说，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外婆说，儿啊，不用了不用了。婆婆年纪大了，也用不了多少钱，儿啊，好好读书啊，别学你爸，你爸不好。 和外婆道别，我和二姐离开了外婆家。我时不时回回头，看到外婆佝着身体看着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快回学校吧。离了外婆家大概七八百米远，我终于看不到外婆了，不晓得为什么，我突然大哭起来。二姐也是。 这书不读了也罢。不想读了。 而此时，离外婆过世已经五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