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呢,在家中排行老三,以前道上的人都尊称他一声三哥。认识他的时候我还小,那会儿他已洗手不干经营着一家吃不饱饿不死的板厂,是我家老头的多年好友。别人都叫他三叔,只有我整天没大没小的叫他老杨。他倒也不生气,总能在见我的时候变出来一只我喜欢吃的猪蹄。 老杨呢,是我喝酒路上的领路人,能有今天的酒量都得益于他。是我打架斗殴的启蒙导师,那么多次单挑群殴不落下风也是他的功劳。告诉我喝酒不抽烟,枉走人世间的男人也是他,在无数个难熬的晚上点起烟的时候总能想到,真是多亏了他。 老杨呢,在一次就医的时候被诊断为食道癌,嗯,晚期。就算熬过了放疗化疗,病魔也没给他留任何情面,短短一年便彻底摧毁了他。 现在啊,他躺在我面前的病床上。人称酒仙的他再也喝不下一口酒,最基本的吞咽也要分很多次完成。别说跟人拳脚相向,半边身子失去知觉的他抬手都是奢望。曾经一天三盒烟仍意犹未尽,现在离开氧气呼吸都是问题。 终于啊,他不再劝我喝酒,只是对我重复着想要喝一口不加蜂蜜的橙汁,那样只会越喝越渴。他不再教我下手要狠,只是让我把枕头稍微垫高点,大概只有脖子以上有知觉所以难受的厉害。他不再扔过来一颗烟笑着说爷们来了,只是不断的抓紧我的手哭着求我带他回家,只要回家。 我笑着说,三叔啊别哭啦,这就给你榨橙汁啊,不加蜂蜜多加水呀。 我笑着说,三叔啊别哭啦,不枕枕头啦,枕头哪有我腿舒服啊。 我笑着说,三叔啊别哭啦,快点好起来啊,病好了就能带你回家啦。 我笑着说,三叔啊别哭啦,别哭啦,求你别哭啦。 回家停车的时候,原本一把舵就可以倒进库的,我用了十四分三十三秒。没来由的想到有一年出行,老杨坐在副驾上叼着烟对我喷着吐沫星子,手舞足蹈的说老子停车从来只用一把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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