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舅一辈子干活不知道累,为了大家庭付出太多,但他早早就过世了,他的恩情他们还不了。既然还不了,那就只当是他应该做的,一丁点儿都不带补偿给他的子女的[微笑]。甚至,我大舅妈丧夫以后,因为无法生计,被迫带着两位表姐远走他乡,我姥爷还要踩我大舅妈对他们老*家无情无义,把老*家孩子带走了。全然忘了,当年是怎么骂我大舅妈克夫,怎么不让我大表姐读书的事情。
这些姨姨中,只有我大姨时时刻刻念着我大舅大舅妈的好,说要是没有大舅大舅妈,她们早就饿死了。是大舅带着她跟生产队车后头捡粮食,遇到新鲜牛粪,让她先捂脚。大舅妈回回做了两搀(白面玉米面两种面)饼子,就偷偷藏起来一小块给她,要不就会被我姥爷一个人吃光。
我听大姨讲大舅的旧事,觉得大舅善良宽容对兄弟姐妹都是无偿付出对父母孝顺,为啥姥爷还是不喜欢大舅?我大姨就说,因为你大舅笨,学习不好。随后又说,我也笨,所以才受苦受累。
所有人里,大姨最感恩大舅。后来想想,可能也有点物伤其类的意思在里头。因为大姨本身也是个为了一家弟妹无私奉献的人
我四姨嘴损,无理辩三分,得理不饶人。她跟我二舅妈针尖对麦芒,最高战绩,吵得三五年没说话。饶这样她提起我大姨,都是满心的感激,说,在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年代里,大姨经常偷偷给她们送一张饼子,一小瓶猪油或者一兜子野外采的果子,所以所有弟弟妹妹都尊重她。
我二舅因为是男的,小时候只有他才有资格在我姥爷喝完酒之后捡一点盘子里的剩鸡蛋吃,可是他每次提起他小时候却说,要不是大姐心疼我,我早被爸揍死了。我二舅妈性格泼辣,说起话来像拖拉机,突突突突突,声音远波二里地。她跟我大姨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虽然都是叫姐,叫大姐的时候就是比叫别的姐声音温柔不少。
我二姨是几个姐妹里最佛系的,不管啥事能不参与就不参与,存在感极低。每到过年,都要挨个给弟妹打电话,过年了,今年啥时候去大姐家啊?即使我大姨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可是她每年还是会去我大姨以前住的房子里看看。
我妈对我大姨尤其的恭敬。她比我大姨最小的孩子才大两岁,我姥姥生她的时候都四十多岁了,也没什么精力带她,基本都是我大姨带她,所以在我妈心里,我大姨就是她半个妈。人家过年过节想着给祖宗上香,我妈一到中元节清明节就会说,该去黑河看看你大姨了。
我对我姥姥印象不怎么深了,只记得她老说,要对大姨好,没有大姨就没有你们。她这么说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大姨的一生都是被牺牲的。
小时候作为最大的女孩子要带弟妹,做家务,还要出去干活挣公分。十六七岁就被“嫁”掉换彩礼养一家。又因为是被以这个目的嫁掉的,所以夫家对她非打即骂。她要做家务看孩子伺候公婆还要放牛放猪种地……。后来我姐会学话了,到我姥家把我大姨挨打的事情说了,我姥家才知道我大姨过的这么惨。我哪位短捻的炮仗般一点就着的四姨带着我哪位茶里茶气说一句话气人半死的五姨,拎着锄头骑着自行车冲到我大姨家把我大姨夫揍了一顿。还扬言说,要是再听说她大姐挨打,她就一锄头刨死谁。
从这以后,我大姨才没挨过打。那时候她都生了四个孩子了。
她几乎等于是被卖给她丈夫的,挨打受骂,心中郁郁却无人诉说,想离婚又挨着观念,子女,以及别人的指指点点,只能寄情绪于烟酒。我还记得她每每叼着一卷烟干活的神情,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叫麻木,只知道她又呆住了。
她人生的七十年里,前半生为了父母亲人牺牲了自己,中间为了子女家庭和睦忍气吞声。而她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是在医院度过的,那年冬天雪比较多,清扫的不及时,雪被车轱辘压实诚了,太阳底下晒得镜面一样。
我下课了就跑去看她。那时候她腹积水十分严重,肝中毒已经记不得人了。三个儿子都说工作忙,走不开,身边陪伴的却只有她唯一的女儿。她坐在病床上,闷头吃一碗粥,吃完了双眼直愣愣面无表情的坐着,然后突然就吐了一地。
医生说,回家去吧,没有治疗的必要了。
新年才过,我们全家都去参加大姨的葬礼。
别人家张灯结彩,她的门前新雪未扫。她养大的三个儿子,神情麻木,三个儿媳拉着孩子站在一边无动于衷。她男人甚至埋怨为什么要去大医院,白白花了这么多钱,人还没治好。我四姨气得面如肝色,冲上去骂,说给大姐治病她花钱。那男人嚅嗫了一下,小声说了两句,大概意思是,有这个钱治一个治不好的病,不如把钱用在他们这些活人身上。
这种日子,是不适合吵架的。
我妈冲到我大姨的灵堂前,抱着我姐哭得肝肠寸断。所有姐妹心有戚戚,只道她们大姐这一生太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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