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咖啡馆的未寄信笺》
窗外春雷碾过云层,雨水顺着霓虹模糊的玻璃蜿蜒而下。我坐在凌晨两点的咖啡馆,指尖摩挲着刚整理出的檀木匣。这是父亲去世后第一次清理他的书桌,匣底躺着九封火漆未启的信,每封都写着"吾儿亲启"。
第一封信的邮戳停驻在2005年。那年我摔断腿住院,父亲在矿山抢险现场三天三夜未归。泛黄信纸上钢笔洇开的墨痕里,他写:"岩层塌陷时,安全帽里的全家福在矿灯下忽明忽暗。原来人临到生死关头,最怕的是没教会孩子如何面对失去。"
第三封信的蓝墨水已褪成灰青,彼时我正与他在大学专业选择上激烈争执。他写道:"看着你摔门而去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十九岁那年,祖父执意要我继承中药铺。后来我在他坟前烧掉了录取通知书,却把理想种成了终生的刺青。"
第七封信的折痕里藏着干枯的玉兰花瓣,日期停在我婚礼前夜。"今天走过你儿时常坐的紫藤花架,突然明白父母与子女的缘分,原是场精心设计的离别。就像你小时候拆开我送的八音盒,总会把发条转满三十圈才肯松手。"
服务生续杯时带起的气流惊醒了沉睡的蓝山氤氲。玻璃窗上雨珠正以不同的轨迹滑落,像极了他书房里那个沙漏——上半部是永远倒不尽的遗憾,下半部是来不及说出口的深情。九封信在桌面铺展成扇形,时间在这里成为可折叠的素笺。
最后一封未署日期的信里,父亲抄录了《楞严经》的句子:"一切浮尘诸幻化相,当处出生,随处灭尽。"墨迹旁有晕染的水渍,不知是茶是泪。此刻窗外骤雨初歇,东方既白的光正穿透云层,玻璃上的雨痕突然像极了他临终时心电监护仪上的波纹。
我掏出钢笔在便签上写:"亲爱的孩子..."字迹在晨光中逐渐清晰。角落里老式座钟敲响六下,惊飞了檐下避雨的灰斑鸠。那些盘旋的羽翼掠过城市天际线时,我忽然懂得,原来最深切的情感,都是未完成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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