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拉斯的 《情人》赏析(之四)
——————————————一个中年男人的阅读笔记
她就是这样穿的,然后她说她当时的想法——“我想写作。这一点我那时已经对我母亲讲了……第一次没有反应,不回答。”后来她母亲冷冷地说“数学教师资格会考考上以后,你愿意,你就去写,……她认为那是胡扯淡,……那是一种小孩子的想法。”
然后她仔细地写了她那天的形象,周围的景色,她的母亲给她完成的成长环境。
所以你看,你会越来越觉得,《情人》这书是她写给她自己的,写她的青春期之初与童年,写她的家庭,写这些对她的影响,造成她的个性,她的思考,她的愿望,她的欲念,以及——她对她自己的爱……
这样看来,那个堤岸情人,倒像是上天为她准备的一个阶段性礼物了。于是你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行文至第23页,还没到两人真正见面说话啦[傻笑]
来看一看她渡河时的形象吧!对这个形象的回忆包含了作者对那时候的自己的认知——“这样一个戴呢帽的小姑娘,伫立在泥泞的河水的闪光之中,在渡船的甲板上孤零零一个人,臂肘支在船舷上。那顶浅红色的男帽形成这里的全部景色。是这里唯一的色彩。”
自然的景观也与她的孤独相衬——“在河上雾蒙蒙的阳光下,烈日炎炎,河两岸仿佛隐没不见,大河像是与远天相接。河水滚滚向前,寂无声息,……在河水之上,没有风吹动。渡船的马达是这片景色中发出的唯一声响,……渡船四周的河水齐着船沿,汹涌地向前流去,水流穿过沿河稻田中停滞的水面,河水与稻田里的静水不相混淆。……水流所至,不论遇到什么都被卷去。……连流动的时间也没有,一切都被深不可测、令人昏眩的旋转激流卷走了,但一切仍浮在河流冲力的表面。”————多像生活啊!
她的母亲是嫉妒她要写书的——“她那种样子我是忘不了的。我可能第一个离家出走。”她法文考第一名,她的母亲并不满意,“她问:数学呢?回答说:还不行,不过,会行的。”
她的母亲让她感到丢脸——穿着女佣补过的线袜,即使在热带,衣衫也是补了又补。从家乡带来的东西都用尽了,鞋都穿坏了,“真该把她关起来,狠狠地揍,杀掉。……只求从当前的处境中脱身而去。”————也会有别的人,在青春期,因父母的拮据而感到自卑吧!
别看她母亲这幅模样,当她“从绝望的心境摆脱出来,恢复常态,”她就同意给作者买那样特别的鞋和男帽了。“放心吧,一点儿不贵。……大拍卖。她好意地望着我。……别看她那种寡妇似的处境,一身上下灰溜溜的,……这种标新立异她自己也喜欢。”
“戴上一顶男人戴的帽子,贫穷仍然把你紧紧捆住并没有放松,……没有钱是不行的。……正是这个原因,母亲才允许她的孩子出门打扮得像个小娼妇似的,尽管这一点她并不自知。”
看来儿时贫穷的生活给了她决定性的影响。
因为贫穷,她对她的母亲有了恨——恨她对大哥哥的过度的爱,恨她嫉妒自己要从事写作,恨她让自己丢脸……当然对她的母亲也是有爱的(这在她别的书里也讲过)
她说“这恨可怕极了,对这恨,我不懂,至今我也不能理解,这恨就隐藏在我的血肉深处,……恨之所在,就是沉默据以开始的门槛。……对我这一生来说,这是绵绵久远的苦役。……我自以为我在写作,但事实上我从来就不曾写过,我以为在爱,但我从来也不曾爱过,我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是站在那紧闭的门前等待罢了。”
这是根植于她生命深处的恨,是她一生沉默的开端——她写来写去都逃不开她自己,她想要爱,但她的爱里分明有这对自己家庭的恨。她在等什么?等待真正有忘记一切从新开始去爱的那一天吗?
渡船上相遇那天,她母亲还没放弃为拦海修堤买的那块租让地。那时,她们三人常常黑夜出发,去海堤那里住几天。在般加庐的游廊上住,前面就是暹罗山。
她跟她的小哥哥已经长大了,再也不去水渠里洗澡,去河口沼泽猎黑豹,不去森林,不去种胡椒的小村子了。(她后文有一个X暗喻原来是来源于她的真实生活啊!——在河口溪流那里猎黑豹)
她和小哥哥也像母亲。一样有些疏懒迟钝了。雇工只能在高处耕种,也看管打扫她们的般加庐。
相遇那一天,是在渡船上,在烟雾蒙蒙、炎热无比的光线之下。
她母亲是在那次相遇一年半后带她和哥哥回的法国。变卖家具,最后去了大堤一次。——尽管后来改变想法,又回到印度支那,在西贡退休,也没有再去大堤了。
她母亲还办过专教法语的新法语学校。——真是尽其所能!可全家依旧不富裕。所以她也有理由恨,恨她们遭遇到的不公。
她的小哥哥是得支气管炎去世的,同时她也离开她的母亲——在日据时期。“由此开始,一切都已告一结束。……小哥哥一死,对我来说,她应该也是死了。”————
因为她再也无法与人谈论童年记忆,再也感受不到她与这个家庭之间的爱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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