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运动鞋底碾过水泥路的纹路,晨露在泡沫凹槽里碎成星子。七点五十分的阳光正给马路刷上蜂蜜,临时菜市沿着马路铺展成彩绸。三轮车斗支起的遮阳伞下,泡沫箱沿还沾着田埂的红泥,芦笋根部的湿土在秤盘上洇出深色花瓣。
我蹲在摊前拨弄荷兰豆,帆布袋粗粝的提手在掌心印下浅痕。穿碎花罩衫的阿姐忽然掰断半截嫩藕递来,断口处渗出的汁液凝在虎口,被风酿成琥珀。"今早摸的,还带着塘泥腥气。"她说话时,三轮车呼啸而过的气流掀起我的亚麻衬衫,惊得莴苣叶从布袋口探出翡翠卷边。
水泥地面蒸腾起薄雾,八点一刻的太阳开始熬煮街道。卖菜的老伯用稻草捆芹菜,枯指翻飞间把晨光也编了进去。我的帆布袋吃进滚着雾珠的茼蒿,吃进阿婆塞来的金桔,吃进突然坠入的鸡蛋花——那白瓣镶着金边,在番茄堆上铺开素笺。弯腰系松开的鞋带时,发现左鞋尖黏着片紫苏叶,绒毛上缀的露水正把晨光折射成虹。
归途有风在耳后捣乱,木棉花籽乘着光瀑落进布袋褶皱。转过街角,鸡蛋花突然簌簌而下,有朵钻进敞口的袋中,在香茅草旁安了家。水泥路裂纹里钻出的野草勾扯鞋带,我抱着鼓胀的春天疾走,影子却抢先跌进家门洞开的金晖里。
厨房工作台上,帆布袋吐出整个清晨:樱桃萝卜滚进陶碗叮咚作响,芦笋根部的湿土在台面上印出月牙痕。我蜷在窗边解沾泥的鞋带,白色鞋面已洇出水墨画般的灰影。防盗网筛落的光斑在瓷砖地板上流淌,忽然瞥见鞋底粘着半粒金桔种子——这不小心捎回的春天,正在昨夜未读完的诗集旁悄悄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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