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是夜。
沈沉沉隔了许久，再次坐在梳妆台前。
他先用肉色油彩匀了脸，再用今天买的胭脂点染在眼角，吊了眉梢，又不紧不慢地拉开柜子，露出满柜的头花来。
他作了万全的准备，只因今夜这出戏，有了新的观众。
女孩在台下坐定后没多久，便看到一袭红衣的沈沉沉从幕布后缓缓上前，站在了戏台中央。
只一眼，她便懂了诗里写的“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沈沉沉定住姿势，提气开腔，一出《桃花扇》被他唱得既细腻入微，又慷慨激越，仿佛眼前真的浮现出李香君不愿服从婚配，以头撞向桌子，鲜血飞溅的情景。
万种风情，都包含在他的一颦一笑中。
女孩静静地观赏着，不觉眼中竟涌出泪水。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吐出，沈沉沉的胸口也微微起伏。
刚刚那台戏，耗费了他太多气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做到这地步，可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知音难觅。
他敛了衣袖，缓步走下台，来到女孩面前，用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拭去她脸上未干的水迹。
半晌，他温柔的声线才响在女孩头顶，“你哭，是为了李香君么？”
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止是李香君，还有沈沉沉，以及他们将要对抗的庞大力量，可是这些话梗在喉咙里，她却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表达。
沈沉沉望着女孩被淋湿后结成一簇一簇的下睫毛，突然想起母亲绵延了一辈子的思念，想起杜丽娘为情所困，在哀痛中香消玉殒，还有他刚刚唱过的李香君，宁死也不肯违背自己的爱情。
他复又开口，问女孩，也问自己，“为了所谓的爱情，付出生命，你认为值得吗？”
“我们都不是李香君，无法对她作出评判。若她认为值得，那便值得。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从来都不是错误。”
女孩略一思索，答道。
真是个倔脾气。他暗自想道，却不觉弯了唇角。
胸中那团火焰似被风吹过，转瞬便显出燎原之势。
这辈子，他已唱过无数旦角。他饰演的女子，或庄重娴静，或热情奔放，或英姿勃发，这世上，已是无人能出其右。
可这次，他预感自己即将出演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出折子戏，他不再扮作他人，而是只做他的沈沉沉。
千秋岁月还长，面前人的手，他握住了，就绝不会放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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