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一)
这些年我很多平台的社交网络标签中,常驻着一个“失乡者”。
失乡者,中译中就是,失去故乡的人。
这未免有些将自身夸大与将故乡物化之嫌。人若是微渺的有机运动着的个体,故乡便是空间、地域、人际等的多样化概念的一个庞大集合,既现实里存在也可在记忆里鲜活,二者之间并无任何失去与获得的从属关系。之所以如此矫情描述,也并非是指我失去了故乡,亦或者故乡失去了我,只是强调着有些随时间逐渐确定的事实,那便是离家太多年,故乡已经无法再回去,或者说过去无法再回去了。
但很难克制不想过去。
想起老爹。
说来老爹是我了解最少的家人,他极少与子女交流人生大事,决断我们的道路如何去走,一来他自己也不擅长下决断,发号施令的权利便交给了老妈;二来是对子女发展一直以来抱着放纵与鼓励兼有之的泰然——生活供着你到自立,我那点道理也与你讲着,但给不了你建议,你不出事,不走偏,不搞歪门邪道,与你便没有多要求了——后便接着沉浸到他那堆子东东西西里,沉浸成一个木木讷讷的像,封闭住了交流的门。
我们几子女从小就难以明白老爹究竟在做什么,老爹除却做好了他本职工作——乡村小学教师外,也研究过千奇百怪的事事物物,周易解梦,堪舆风水,算命占卜,奇门八卦。翻开他笔记,也常看见些手掌示意图,往食指中指环指九个指节肚上写了乾坤离坎之类,同我说掐指算便是如何如何掐指,咒令则有别的笔记,翻开那笔记,多是写着固定以“抬头观青天,师傅在身边/师傅在眼前”这样句子起头的文段,而也必以“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收尾,至于中腹内容,每段咒令都有变动,印象已经不深,最深的自然是老爹掐指念咒时的神叨模样几多好笑,在接受了现代教育与马列主义思想的子女看来,这些封建迷信事物早该扫进了垃圾篓,但年龄渐长,历经一些人事变更,感受过少许地方上仪礼肃穆庄严,虽依然不信仰,但已然生出了尊重敬意,同时也为这些仪礼的功与艺断代而生出扼腕之惜。
除此外,放眼村庄的庄稼汉里,老爹也算全能的人才,田间土里的事不说,房屋瓦舍修葺,家电维护修理,家禽家畜喂养, 从未见过他有不会或者学不会的,若真有不会的,只能是与子女或与外人的言语沟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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