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的日子，玉兰花在大厅散出潮湿的甜。午休前和同事闲聊的时候，才知道明天是主管的生日。办公室的电子钟跳动着相同数字，我们竟一前一后错落着双鱼座最后的黄昏。她不能算是我的直属领导，是在我的业务链下游的前辈员工，就叫一声主管。
我就紧赶慢赶点了一束加急的蝴蝶兰混搭香槟，花瓣间残存的水滴在白炽灯下折射出晶莹的珠光。赶在下班时，主管正在校对表格，我捧着花过去大声说“辛苦啦！生日快乐哦！”放下花，我偷偷抬眼看她的神态。主管一改平时严肃的神态，笑的很灿烂，旁边同事也纷纷笑着祝福。
她捧起花说要还我，工整的衬衫随着她的起身变得皱皱巴巴的，眼镜也因为情绪起伏起了少许水雾，眼神里的喜悦就变得若隐若现。我也笑着回“那不行，要祝寿星生日快乐的呀！”说着就往后退，要回到我自己的办公室去。她不像平时埋怨我工作做得不好时责怪的语气，也笑盈盈地说“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哇，回去送你妈妈啦！我不要的！”几声吴语有独属于姑苏的浪漫和温软。
我大笑着说给你啦给你啦，便跑回我的办公室加班去了。工作完已经是暮色沉没时，办公室的灯光里倒挂出稀落的月影。主管也在忙，蝴蝶兰在室内明亮的灯光下开出小小的月亮。我突然觉得，人类发明“职场”这个容器，或许正是为了藏匿那些过于滚烫的真心。工作里的严肃刻板，却让人的情感在表达时更加汹涌。我们或许会用会议纪要封印诗意，拿KPI浇铸柔软，却还是能某个被数字围剿的时刻，看见灵魂在花间绽放诗意。
离开的时候，大厅大门开合，晚风送来路上明朗的玉兰花香。再精密的社会规训，终究困不住生命发光的瞬间。那些让报表倾斜的、让镜片起雾的、让花朵开出月亮的，才是我们未曾签署却终身有效的存在证明。
当然，妈妈也早在院子里收到了她最喜欢的玉兰。爱你，老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