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二 又是夏天。西安的盛夏总是让人浑身是汗。离开家乡很多年了，但这种夏天的感觉，小利永远都忘不了。 班长知道小利回来了，很热情的撺掇了一个同学聚会。小利没有推托，因为他只有这一个名正言顺能够见到徐蔚的机会。他也不好直问，只好问班长大概有多少人，在哪里办。 班长回复得很爽快，还在西安本地的同学，十来个人，应该都来。就在学校附近那条街的烧烤摊上吧。毕业这么多年了，小利没跟徐蔚私下联系过，但是她的大致情况，小利一直都知道。她在西安上了大学，工作结婚也都在家门口。现在是儿科医生，就在交大二附院工作。 烧烤摊的烟火气是小利在国外最想念的东西。青烟在白炽灯橘红色的灯光下袅袅婷婷的升起，小利一回头，看见徐蔚笑盈盈的从门口走过来。她把头发剪短了，穿着一身熨贴的连衣半身裙。时间好像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这种时候小利往往会感觉到时间的神秘。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了么，为什么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看起来还是跟十五年前一样呢。 高三那年的新年联欢会上，小利自告奋勇的报名了一个吉他弹唱节目，周杰伦的七里香。表演之前，小利天天放学后跑到学校大礼堂去练习。有一天，他正在台上低着头拨弄琴弦。礼堂离舞台较远那一侧的大门开了，嘎吱一声。小利抬头，看见徐蔚轻快的走了进来。 小利已经不太记得他们那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只记得那个场景里面，礼堂里面偏暗，徐蔚来的方向有光，她从那片光里面笑意盈盈的走过来，他永远也忘了不那张明朗的笑脸。就跟他现在看见的一模一样。 “哟，咱班的大教授回来了，稀客啊！” “哪有什么教授，不过是个科研狗罢了！”小利最怵这种场面的寒暄，表面上应付着，心里却是十分别扭。 小利身边有空位，他想让徐蔚坐近点，又不好明说。徐蔚倒是很大方的把包一放，挨着小利就坐了下来。小利心里一喜，就好像小孩子手里攥着一颗糖那种秘密的欣喜。 那一刻，小利在心里提醒自己道，这就是唯一的现实，曾经幻想过很多次的场景，只会用这一种现实真正的发生，好好的记住现在的感觉。但他往往做不到。真相是，当期待已久的瞬间真正降临时，它更像块被攥得太久的糖，还没尝清滋味就化在了掌心。 小利后来总想起那天徐蔚睡着的时候，从书包侧袋里掉落出来的淡紫色渔夫帽。他数过了，白色的小雏菊一共有22朵。但这回忆被想起实在太多遍，现在他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数过，是不是真的有22朵。 那个瞬间比想象的要平淡。事后他发现很多细节他都想不起来。比如他明明记得那天车窗外晴空万里，但是历史记录却显示那天由于近郊的桔梗焚烧，当地有150+的pm值。可是他没有任何闻到不愉快气味的记忆，似乎还闻到了徐蔚头发上新鲜的洗发水味道，清淡的植物香气。 那瞬间里，时间好像被什么卡住了，又或者是进入了完全不同的空间。它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度量感，又长又短，又快又慢。他很想重塑这个记忆，却总觉得信息不够，无从下手——它的重要程度和他捕获的信息量不成正比。 小利表现得很正常，就像任何一个老同学聚会上应该见到的热情寒暄，周到礼貌，讲究分寸。这些都是自动巡航模式就可以处理的事情。后台的小线程时不时的用余光扫一扫她的脸，注意下她的神情，她的心情，就跟很多年前一样。这样就够了吗？也许吧。也许从此以后，这个瞬间，也会被自己无数次的重新想起，也会因为缺乏足够多的信息而十分苦恼。 告别的时候，小利站在门口陪徐蔚等车。 “你还弹琴吗？”徐蔚突然问道。 “弹啊，去年我还把周杰伦四十首曲子全部过了一遍呢。”小利脱口而出。 “哈哈，你还弹周杰伦啊！都什么年纪了！” “嘿嘿，是啊！” “啊，一晃就这么多年了。上高中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周杰伦，特别喜欢七里香呢。” “嗯，我知道。” “再给你一颗糖吧！祝你生活里总是有甜！”徐蔚在包里翻了翻，掏出来一颗糖，放在手心，歪着头笑嘻嘻的看着他。小利一看，又是黄色的糖纸。 “你还是那么爱吃糖啊，谢谢！你也保重啊！” 车来了，徐蔚上车走了。小利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送她的那首歌，自己作词作曲，自弹自唱的。那是大一的时候，北京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给她寄去的信和录音带。她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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