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外公外婆家度过的,外婆是世界上对我最溺爱的人,我现在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她还是巴不得像小时候一样把饭喂我嘴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我兜里塞,外婆家的早餐总是一应俱全,只要是早餐店里能买到的种类外婆全都会摆满一桌,然后一直问我想吃哪种,我每次都会吃得实在吃不下,而外婆总是在我吃饭的时候假装厨房很忙。
在我们老家,豆花是用来宴请贵客的,因为石磨豆花制作工艺相当复杂,从一碗豆子到一大锅豆花需要经过泡豆、磨豆、除渣、点豆,每一项都是体力活,付出的人力和时间相当之多,我不爱吃豆花,但我爱喝豆浆,于是每一次我回老家外婆都会为了那一碗豆浆做一大锅豆花。
外婆对我的偏爱也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在她的眼里我才是最优秀的,老家镇子很小,五分钟可以逛完,她总是向乡亲们炫耀她的大外孙是“人中龙凤,以后要当大官的”,这话传到我家人的耳朵里引发了瞳孔地震,我经常跟她讲我一点也不厉害,但我又不能说我打工很憋屈挣得也不多,怕她担心,我只能委婉的告诉她不可与外人言也,没想到她听完更来劲了,所以我在老家就不怎么爱出门了。外婆喜欢热闹的场面,哪里有热闹都会去看一眼,这次她七十大寿,在她的再三推演下,发现宴请四方好像没得赚,因为老家的乡亲们总是拿着50块的份子钱带着十个人来吃饭,想来想去实在是亏,就只喊了自家的亲戚,办了三桌,但好像没那么热闹了。我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我花钱请了一个专门给人祝寿表演节目的剧组,在吃饭吃得正热闹的时候悄悄进场然后锣鼓喧天的给她庆祝生日,外婆从一开始的错愕到欢喜的无以复加,她跟我说这是她最开心的生日,但到了晚上,她悄悄找到我:“乖孙,今天她们给我送钱送礼物我收了,外婆老了数不清楚,你来帮我记一下账吧。”我们就在小屋里很认真的算了一下开支和收入,但不知何时我的外套里面就多了几百块钱,我非要还给外婆,她却说我才毕业没挣到钱,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不应该为了她花那么多,一个连自助餐鸡蛋都要装十个的老人,却不愿意让自己的孙子为她花一分钱。
至于我的外公,如果用一个小说人物来形容他,周伯通再合适不过,外公带给我的记忆时至今日我都觉得酷毙了,小的时候外公总是日出晚归,在坡上干农活,每次到吃饭的时候外婆让我去喊坡上的外公回来吃饭,我总是跑到门前空地上扯着嗓门大喊外公回来吃饭了,这时空旷的山谷里就会传来一声悠长的口哨,我一直喊,外公就一直吹,直到口哨声越来越近,外公的手里总是会有惊喜,就跟外婆的衣柜里会长出零食一样,知了、蚂蚱、蟋蟀、螳螂,他们在外公的手下无处遁逃,每一个都成了我的小弟。
我三岁的时候在外婆家过夏天,有一天晚上十一点了,外公突然把我从床上叫醒,我刚醒他就笑嘻嘻的看着我,手里拿着一个麻袋,说要带我出去探险,说着顺手把他的头灯给我带上,我无法用语言描述我当时的兴奋,那是我第一次深夜走在农村的小路上,盛夏的夜空真亮,甚至不用手电也能看清路,我们来到了一处山泉,外公告诉我此行的目的,来抓螃蟹的,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夜晚的螃蟹不会躲到石头底下,直接用手就可以捡到,沿着山泉汇流的小溪一路走一路捡,捡了半个麻袋的螃蟹,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外婆抄起棍子就开始打骂外公,然后把我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外公只是笑嘻嘻的说明天吃炸螃蟹。
外公虽然也已经七十岁了,但我时不时还能听到他的光辉岁月,镇上的第一家便利店是他开的,镇上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是他买的,那时土地被征收退耕还林,坡上的土坯房也年久失修垮掉了,所有人都搬到了镇上,我以为外公以后也会在镇上了,直到他在垮掉房屋的地基上一个人修了一个三室一厅,还自己种起了中药。外公的性格就像小孩一样,也没有什么朋友,但是镇上所有小孩都服他,叫他眼镜爷爷,他现在还时常带着一帮小孩去小溪边上钓鱼,他的偶像是任之,对我说过唯一正经的话就是:“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现在看来,前途光明我不敢说,道路确实是很曲折,这比那晚乱石丛生的小溪难走多了。
以前我很不爱记录生活,连自己的照片也没有几张,直到那些记忆恍惚间离我越来越远,我才想起用什么方式把这些都议记录下来,真可谓光影似箭。

评论:
done: 只能说相似的经历感同身受,但是我的外婆已经不在了,你还有机会,好好珍惜呀
作者: 那就珍惜还在的人[坏笑]
done: 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