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雨纷纷。 故宅依旧。 启门而入,习惯性的一声称呼,欲言却止。 望着房间里从儿时至今未曾更换过的衣柜,依稀看见每年过年您颤颤巍巍双手缓慢的从叠放整齐的衣服堆下抽出红纸包,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的是慈祥的笑容,爱意满满的拉着我,郑重地将红纸包塞在我手里,嘴里念叨着的是简简单单的“平安、平安”两字,似乎这儿孙的平安,便是天底下最大的事。 而我总会低下头去,用额头抵着您,紧紧抱着您,让您摸摸我的头,看着高龄的您,一头乌黑的头发,我总会告诉自己,您还年轻,头发都没白呢,还能陪伴很久,很久….然后笑着对您说,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如今回想,却恨自己不够贪心,为何只祝您百岁?为何不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却是一年雨纷纷。 此去经年。 期颐至亲音犹在,世间再无承欢人。 善良坚强的您,固执地不愿与儿孙辈同住,生怕自己拖累了我们。独居,买菜,做饭,洗衣,似乎用这一切在向儿孙证明着您能照顾好自己,无需牵挂与惦记。您育我长大,我从未拒绝,只是放肆且贪婪地享受着您的慈爱,为何到我与父母愿养您终老时,要用如此的“自强”来谢绝?最终妥协去养老院时,既有庆幸亦有遗憾。庆幸的是有专业陪护,遗憾的是,偌大的养老院,实无一人可与您交流,那种寂寞我尚且无法承受,您又如何一人承担?每次前去探望,能感受到您听到我一声外婆,抬头初见我时那种抑制不住的开心,可相处不足半小时,您便匆匆赶我回去,回去照顾小孩,还不忘嘱咐路上要慢点。您可知道,在您面前,我永远是那个小孩,是几十年前您风华依旧时,那个愿意承欢膝下的小毛孩啊? 终是一年雨纷纷。 不复往昔。 去年的这个时间,无雨无风。我在您病榻旁,握您枯瘦的手掌,彻夜难眠。血氧仪的报警声,时不时响起,我总是紧张的像涉世未深的孩童般凑前盯着,简单的期盼数值高些,再高些….俯首在您耳旁,轻轻喊着您,告诉您是我在,我在陪您,您快点好起来,睁开眼看看我。兴许是您仍有意识,每回这样呼唤后,血氧总会慢慢回到正常值。早上父母来了,让我回去休息,我故技重施贴在您耳边说,我回去一会儿,晚上还来陪您,您要好好的。总觉得倚仗您对我的宠爱,定会不断好转的。到家方才洗漱,电话响起,忙不迭风驰电掣赶回,却见血氧仪上令人安心的绿色的90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红色的50、40…还在缓慢却又坚定地下降着。带着呼吸机的您连呼吸都变的微弱。医生告诉我,现在还有点意识,你们说的她还能听到。我又像孩子似的趴在您耳边喃喃自语着,别害怕,我在陪您,您要好好的…..就像儿时您陪我入睡一般,陪着您渐渐沉睡,直至那条曲线归于平静,直至身体渐冷,直至我永远失去您。 寥寥数笔,勾勒不出您的画像;只言片语,倾诉不尽对您的思念;泪眼朦胧,冲刷不掉您在我心中镌刻的印记。 您长眠,我常念、长思、常忆、长记……我爱您。 清明时节,吾欲断魂。心安归处,是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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