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榜题名时.7
平日里王诜王巩来都是喝茶听曲看戏,今日似乎大家聊得异常高兴,玩起飞花令,杜康香溢,一杯酒一阕词,妙语连珠。古人平均寿命短,普遍早熟,王诜王巩的酒量居然很不错,放在现代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推杯换盏,马上被家长揍个半死。
酒至半酣,福生突然闯进来对我着急耳语,“吕国公家的小公子酒过三巡发起酒疯来,在雅间对兰馨姐动手动脚,兰馨姐不从吕公子就将雅间打砸得一地狼籍,兆妈妈怎么也劝不住,姑娘你快去看看。”
我点头示意福生先过去,神色如常笑道,“大家继续,妾身失陪,去去就来!”
来到这个世界虽没有多久,但北宋汴京的治安确实挺不错,反正出乎我的意料,刑律法治都相对公正公平。天子脚下,汴京城内,想闹事,御史中丞包拯包大人可还没退休,我一点都不担心,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呢。
正是晚宴时间,樊楼食客满座,喝酒划拳人声鼎沸,我匆匆赶过去雅间,酒壶瓷碟玉碗碎了一地,兰馨姐衣裳半露,默默垂泪,兆妈妈小心翼翼陪着笑脸斡旋,吕公子满脸不在乎。我怒意上涌,强忍住冲动冷冷说道:“不必拦着,让吕公子砸个痛快!福生你去外面堂坐随意请两桌客人上来做个见证,给他们全免今日酒饭钱,雅间所有损坏照价清点叫人列个清单,一式两份,一份着人送去吕国公府,一份请状师递去开封府。我倒要看看,吕公子要置你们堂堂吕国公府的脸面于何地!”
“就凭你,你敢!”吕公子轻蔑一笑,摇着折扇讥嘲道。
我不轻不重道:“当今天子仁政,爱民如子,我们樊楼踏踏实实做买卖,本本分分去经营,你吕公子仗势欺人,法理皆失,这传出去……你说我敢不敢?”
吕公子脸色一沉,收了折扇,眼神怨毒地盯着我,转瞬却犹疑不定看向我身后,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我忙回头看去,只见王诜好整以暇的摇着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吕公子,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不远处。
“哼!走着瞧!”吕公子扔下一沓银票,手一招,带着几个小厮扬长而去。
“福生,送送吕公子,欢迎下次再来!”我望着他的背影高声说道,闹事就别来了,老娘不挣这窝囊费。
兆妈妈领着兰馨姐出去换衣裳,伙计们鱼跃而入打扫乱糟糟的房间。
王诜凑到跟前,乐呵道,“你没事吧?”
“狐假虎威,仗了您的势,我想应该是没事了!”我自嘲地笑笑。
“欢迎你仗,随便仗!”王诜笑得愈发开心。
灰麻长衫的衣角在门外一闪而过,我三步并作两步踏出门外,苏轼正笑容可掬地望着我们,关切道:“我看你们被绊住了,过来看看!”
“不必受此影响,我们酒正酣、诗意浓,继续畅饮!”王诜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邀苏轼一起回到观心阁。
苏辙王巩他们正谈得欢畅,见我们回来,遥遥举杯,柔娘给我们斟满酒杯,眼神探寻地望向我,我朝她微点点头,让她安心。
“你们可算回来了,正等你们喝酒呢!”王巩指了指酒坛。
“你们谈什么这么高兴?”我笑问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平日里极少碰酒,闻着酒香醇厚绵长,进喉咙温润绵密,带着微微辛辣。
“谈起子瞻兄和子由兄殿试策论的事。”王巩回道,也举杯倾尽。
我斟满又饮一杯,问道:“二位殿试时可紧张啊?”
众人一愣,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苏轼先反应过来,哈哈笑道:“说不紧张肯定是扯谎,只是读书十余载,一朝见天子,怎能无功而返,平生所学都用上,读书人毕生所愿当是以身许国,立志报效社稷!”
三杯酒下肚,喉咙似乎慢慢灼热,脑子也开始着了火似的烧起来,我想起自己当年高考,窗外大雨倾盆,考场寂静无声,莘莘学子们奋笔疾书,如万千锦鲤涌出水面,只待奋力一击越过龙门,化龙而起。那好像遥远得不似我亲身所历,无知无觉低喃道:“读书十余载……我当年高考就很紧张,生怕努力都付诸东流,幸好、幸好考得不错……”
王诜王巩和柔娘与我相处久了已是半习惯我的胡言乱语,只有苏轼苏辙面面相觑,疑惑问道:“何为高考?”
我只觉心里闷着团气,想用酒把它浇下去,连带这莫名其妙的人生机遇,也用酒浇透它,举杯一仰而尽,辣得我差点飙出眼泪。我看着苏轼变成两个模糊的纸片人影儿,哈哈大笑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站起来拿起筷子一下一下敲着金杯玉婉,哼起王菲的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归去……”
归去哪里?眼前一黑,倒地而睡,他们都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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