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遇到冬梅这样的温柔女神,是不是也会有同感,神圣不忍侵犯…
摘自梁晓声——《人世间》
郝冬梅成了这样一个女人,是的,以她当时的年龄而论,该称她为女人了。她出身于高干家庭,遗传着穷人的基因,头脑里的宗教思想远多于革命思想,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同时又有不少贵族小姐般的习性。
周秉义则是精神上的贵族,日常生活中不拘小节的平民。不拘小节才是他的本性,是他更为习惯的习惯。他的彬彬有礼是对四种外因所做的明智回应——学生时代好学生桂冠对他的要求,文学作品中绅士型好男人对他的影响,成为知青干部后机关环境和规矩对他的要求,和冬梅在一起时为了让她感觉舒服的设法适应。特别是当他和冬梅在一起时,那也不是多么委屈他,尽管他自己过后往往觉得实在太委屈。
周秉义和郝冬梅,这两个当年与众不同的男人和女人,自从各在一方成为知青以后,只要十几天没见面就都特别想念对方。真的隔了十几天没见,便都开始进入心神不定的状态,更经常的情况又确实是每隔二十多天才能见上一面。平均下来,每月都有那么五六天饱受彼此想念之苦。而一见了面,拥抱、亲吻、互相爱抚无疑带给他们陶醉般的幸福。
在北大荒的广阔天地之间,他们见面的地方当然第三只眼绝对瞭望不到。即使完全可以放开手脚随心所欲,周秉义也从没将郝冬梅搂得喘不过气来过。五年多了,天地做证,一次也没那样过。他的做法通常是拉着她一只手轻轻将她拉到跟前,握一会儿再松开,将自己的双手十指交叉地扣在她背后,使她被不松不紧地挺舒服地箍在自己怀里。那是搂与拥相结合的方式,是中西合璧的方式,是他从实践中总结经验择优而定的一种方式,也是他觉得冬梅最喜欢最享受的一种方式。通常,她也确实显得特享受;偶尔,她不是特享受,因为他太性急了,她还没来得及将书包放下,书包里的厚书或行军水壶硌在他俩之间了。他那么将她箍在怀里以后,再接下来的节目当然就是亲吻了呀。他嘬起双唇吻她的额头,吻她的两颊,吻她的耳朵、脖子,她就更陶醉更享受了,左右扭着头让他吻。他们免不了也会亲亲嘴儿,但也不过就是一种唇碰唇的亲法而已。不知为什么,那时她从不绽开双唇,而他也就往往浅尝辄止,所谓深吻,在他们之间是尚未发生过的事。即使那么亲热了一会儿,她也每每会头晕,他看出她是陶醉的。这么说吧,如果我们想象一下宝哥哥和林妹妹亲热的情形,那么林妹妹很可能也会像郝冬梅般经不住陶醉,尽管郝妹妹要比林妹妹健康得多。经过农活的洗礼,郝妹妹的身材变得更接近宝姐姐了。秉义很困惑,明明是宝姐姐般看上去挺有亲近感的一个可人儿,怎么比林妹妹还娇弱几分呢?周秉义读过《西厢记》,他每次预想的幽会情形起码是张生与崔莺莺式的。
那时,他就会在心里说:“冬梅,冬梅,哪怕你像袭人也行啊!如果你每次都这个样子,我以后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他总是将郁闷掩饰得一丝不露,所以冬梅也就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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