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间观》
塔歌/文
青烟第七次穿过佛龛时，我认出了画师腕间的胎记……三百年前，他握着刻刀在香案底部刻下"一切有为法"的最后一笔，朱砂恰好渗进那道月牙状的伤痕。
姑娘叩拜的姿势像未开锋的笔尖。她供在香案上的青梅沾着泉水，滚过《法华经》卷首的刹那，画师正勾勒菩萨衣袂的莲花纹。松烟墨忽然在宣纸上洇出涟漪，他悬腕的姿势僵住，看着未完成的莲瓣化作姑娘发间一缕青丝。
子夜雨声漫过庙堂时，我伏在褪色的经幡上。画师用泉水洗笔，铜盆里浮着的墨色竟聚成香案形状，映出姑娘白日跪拜时，袖中滑落的半枚玉环。他指尖刚触到水面，后山泉眼突然倒流，冲开香案暗格里三百年前的婚书……那上面"如梦幻泡影"的合婚庚帖，墨迹未干处正开出优昙花。
姑娘再来时带着自制的沉香。青烟缠绕画师笔下的菩萨低眉像，她突然伸手点向空白处："这里该有粒朱砂痣。"佛龛后的泉水应声沸腾，我认出那位置恰是前世她为我点化灵识时，落在《金刚经》夹页的血泪。
雪落满庙堂的清晨，画师在香案发现半幅褪色的飞天图。姑娘临行前供的梅枝上，新雪凝成"应作如是观"的偈子。当泉水开始往西山倒流，我看见他们隔着三重青烟对望，香灰簌簌落在三百年前未刻完的"见"字上……那正是我寄身的残缺木鱼，在佛前等了九世的眼睛。
（图片：来自网络）
@🌾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