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实在是太好看了 有没有人懂啊
剑来实在是太好看了 有没有人懂啊
剑来🗡 ﹏﹏﹏﹏﹏﹏﹏﹏﹏﹏﹏✍ 精分现场 感谢星月的素材提供与合作 女声部分:@ღ᭄以星月为妆ꦿ࿐ 男生部分:山屿 ﹏﹏﹏﹏﹏﹏﹏﹏﹏﹏﹏✍ “我宁瑶行走天下自来,就没有遇到坎儿就绕过去的时候”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剑来配上知我 灵魂的救赎 配一下宁姚啦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五章 离别 (27) 陈平安有些奇怪,这副黑炭似的铁甲,丑归丑,但是刘羡阳是真打心眼里将它当作了传家宝。哪怕是陈平安这样的交情,这么多年也就只给看了一回,不到半炷香就又小心翼翼搬回朱漆箱子,供奉了起来。 不过眼见着刘羡阳时不时偷瞄宁姚的情形,陈平安有些释然,刘羡阳从来就是这种德行,见着好看的女子就管不住眼睛,但他其实不是真的喜欢心动,只是喜欢显摆炫耀。比如以前夏天在廊桥那边,在小溪里光膀子洗澡,若是有提着秧苗或是牵着黄牛的同龄少女经过,刘羡阳是必然要来三板斧的。先火烧屁股般地爬到岸边的大青石上,然后大声咳嗽————宋集薪将此点评为“昭告天下”————最后再一个扎猛子。眼力很好的陈平安,其实能清楚看见远处少女们的眼神、脸色,所以他一直很想告诉刘羡阳真相:那些相貌好看的姐姐们,有翻白眼的,有嘀嘀咕咕骂人的,更多的是根本视而不见,唯独没有眼睛一亮、觉得你是一条英雄好汉的。 当然,后来刘羡阳看上了宋集薪的婢女稚圭,莫名其妙就深陷其中。在那之后,刘羡阳好像眼里头就再没有其他的漂亮女子了。哪怕此时此刻跟宁姚摆阔绰,也更多是希望傲气冷漠的宁姚不要小看他:别以为挎着刀提着剑,就能跩得天王老子似的,我刘羡阳的这件传家宝,那也是小镇独一份。 宁姚等到陈平安后,环顾四周,最后将长剑横放在一个彩绘戗金花卉的老旧博古柜上。彩漆斑驳翻裂,她为了给长剑腾地方,挪开了许多瓶罐杂物,发现柜子后壁镶嵌有一幅图案:一株金色桂树,正值圆月当空。 宁姚转头说道:“剑放在这里,你们不要动它,否则后果自负,我没有开玩笑。” 刘羡阳忙着擦拭宝甲,时不时低头呵口气,直接用手指轻轻摩挲,已经真正乐在其中了。 陈平安承诺道:“一定。” 宁姚对刘羡阳说道:“这只柜子不值钱,但是这幅金桂挂月的镶嵌图案,你别轻易贱卖了。” 刘羡阳头也不抬,道:“那玩意儿,我打小就不喜欢,姑娘你要中意,自己刮下来便是。”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五章 离别 (39) 蹲在附近的青衣少女,朝陈平安伸出一根大拇指,满脸你很厉害的表情。 陈平安右手指了指自己眼睛,苦笑道:“其实痛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少女转头瞥了眼陈平安自己编织的大箩筐和青竹鱼篓,有些疑惑。 陈平安神色尴尬:“那些石头能挣钱的,而且抓鱼也很重要。” 少女懵懵懂懂,但仍是没有开口说话,两眼有些放空,扭头怔怔望着波光粼粼的溪水。潺潺溪水摩挲着那些露出水面的石头,哗啦啦作响。 那一刻,星空璀璨,天地寂寥,人间好像唯有一双少年少女。 陈平安的身体逐渐安静平稳下来,原先急促的呼吸,开始下意识放缓,转为悠远绵长。就像从山洪暴发的小溪,变成了春秋枯水期的溪水。 这种悄然转变,陈平安自己根本没有在意,浑然天成,水到渠成。 陈平安知道自己一身湿漉漉的,不能被初春的冷风吹太长时间,得赶紧回到小镇换身衣衫去。陈平安自然不会懂医书上的那些养生和病理,但是这辈子最怕生病一事的他,对于四季节气变换和自身身体的适应,早就培养出一种敏锐直觉。所以他很快穿上草鞋,在腰间系上鱼篓,背起箩筐,跟青衣少女挥挥手,笑道:“我走了,姑娘你也早些回家。” 陈平安一边走下石崖,一边忍不住转头提醒道:“廊桥那边水特别深,千万小心脚底打滑啊。回家的时候,最好靠着水田这边,哪怕摔倒了,一身泥总好过掉溪里去…… 陈平安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吉利,听着不像是好话,反倒是泥瓶巷顾璨他娘最擅长的那种咒人的混账话,所以很快就闭上了嘴巴,不再唠叨,加快脚步,向北跑向小镇。 箩筐很沉,可是陈平安格外开心。 解开那个近乎死结的心结后,陈平安第一次觉得自己要好好活下去,好好的。 比如说要有钱!能买得起带着独特墨香的春联、彩绘门神,吃得上毛大娘家铺子的肉包子,最好再买一头牛,像隔壁宋集薪那样能养一窝鸡……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五章 离别 (42) 男人气不打一处来,千辛万苦忍到现在,终于忍不住嘀咕道:“吃吃吃,姓刘的兔崽子欠揍不假,可是还真没有说错话,迟早有一天要吃成一个肥嘟嘟的胖妞!到时候谁敢娶你当媳妇!难道爹还要抢个上门女婿不成?” 少女停下吃东西,双手捧着糕点,泫然欲泣。 男人落荒而逃,背对自己闺女的他不忘给自己一巴掌。次次都是这样,功亏一篑。 大半夜的,陈平安一路跑回刘羡阳家的宅子,开门的时候,就能听到那家伙打雷一般的鼾声。 心真大。换成是他陈平安的话,今夜绝对睡不安稳。 先将箩筐和鱼篓都放到搭建在院里的灶房,去到刘羡阳给他倒腾出来的右边偏屋,陈平安抓紧时间换了一身衣服后,这才回到院子中的灶房,开始对付那些石板鱼。 开膛剖肚,洗干净后放在一只干净瓷碟里,再用另外一只碟子覆上,以免勾引来蛇鼠虫。 陈平安又从箩筐里,挑出五六颗最有眼缘的蛇胆石,搬到自己睡觉的偏屋里, 顺便看了眼宁姑娘之前放在柜子上的那把长剑,长剑还在那儿安安静静地顺躺着。 做完这一切后,陈平安终于能够躺在被窝里了,身体渐渐温暖起来,但是他两眼发亮。一方面是左手刺疼,一方面也是没有困倦睡意。但是真正的原因,还是陈平安比刘羡阳更知道那些外乡人的“不讲道理”。 陈平安不敢睡死过去,于是他一宿没睡,始终留心院门和屋门两个地方的动静。 到了拂晓时分,陈平安起床来到灶房,挑起担子,准备去杏花巷的铁锁井那边挑两桶水回来。 睡眼惺忪的刘羡阳躲在被窝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听到轻微声响后,迷迷糊糊喊道:“陈平安,起这么早?你干啥去?” 陈平安没好气道:“挑水!” 刘羡阳又喊道:“要是碰到稚圭,替我问一声好。” 陈平安懒得理睬这家伙。 正要走出小院,陈平安突然听到刘羡阳说道:“陈平安,你只要肯帮忙,回头我就帮你去水坑摸石头!” 陈平安灿烂一笑:“好嘞!” 刘羡阳翻了个白眼,连脑袋都缩进被子,嘀咕道:“没义气的家伙,就知道这招才管用。” 廊桥石阶上,独自坐着一位中年儒士,他枯坐到天明。 当天开青白出现第一缕曙光时,他抬头望去,轻声笑道:“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五章 离别 (30) 正当宁姚充满憧憬的时候,一个熟悉身影飞一般擦肩而过。 “宁姑娘明天见啊。” 嗓音落地的时候,身影几乎已经在小巷尽头了。 草鞋少年,背着箩筐,健步如飞。 宁姚呆若木鸡,喃喃自语:“真有这样的财迷啊?” 陈平安一路踩着细碎星光,出了小镇一直往小溪去,虽然是在夜幕里,可是陈平安跑得不比白天慢。他刻意绕开了水位最深的廊桥位置,那边的溪水要远远高出其他地方。陈平安拣选了一段溪水仅仅没过膝盖的溪流,摘下背后那只竹编大箩筐,弯腰拿起藏在里头的一只小竹篓,紧紧系挂在腰间,脱掉草鞋,卷起裤管,这才下水去摸石子。 他左手被碎瓷割破的伤口还在刺心地疼,自然不能浸水,就只能用右手在小溪里翻翻拣拣。其实干涸河床的石子最容易拾取,但是就像刘羡阳说的那样,颜色会褪得厉害。如今陈平安从宁姚那边粗略知晓了其中玄机,并不难理解,觉得这些石子,其实就像是早年自己跟随姚老头翻山越岭,四处嚼尝过的各座山头的土壤。看似平常的泥土,有些地方哪怕只隔着一座山头,到了嘴里,也是截然不同的滋味。 姚老头说这叫树挪死人挪活,泥土挪窝成了佛。一把抓在手里的泥,只要离开了原本的土地,很快就会变味。 小溪没有名字,小溪里那些大如拳头、小若拇指的石子,五颜六色。可小镇百姓,世世代代见惯了它们静静躺在清澈的溪水当中,自然没谁觉得是什么稀罕玩意。谁要是往家里搬这些石头,肯定要被当成傻子,吃饱了撑的,有这份气力,不去多干点农活,不是傻子是什么。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五章 离别 (28) 宁姚当然不会做此焚琴煮鹤之举,只是好奇问道:“这幅图案的材料是什么?” 刘羡阳回头瞥了眼:“好几百年的物件了,我哪晓得,就连我爷爷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 陈平安轻声道:“应该是从小溪滩里捡来的石子,有很多种颜色。不过刘羡阳的长辈,当年肯定是只拣选了金黄色的,先碾碎了再粘在一起。我们把这种石头叫蛇胆石。” 宁姚问道:“石子?溪里多不多?” 陈平安笑道:“宁姑娘你要是想要,我能给你一天捡一大箩筐来。我们这边没谁待见这个,就顾璨喜欢,经常自己一个人去捡。” 宁姚叹了口气,深深望着泥瓶巷的贫寒少年:“住在金山银山上的穷光蛋啊。” 陈平安惊讶道:“这种石子在外边值钱?” 宁姚扶了扶帷帽,说道:“价格高低,也看落在谁手里。除此之外,哪怕落入懂行的人手上,成不成,还要看运气。运气好,一颗就够,运气不好,堆积成一座山的石子也不成事。不过不管如何,是值钱的,而且很值钱。就是不知道能否带出小镇,这点很关键。” 刘羡阳插了一句话:“这石头有一点比较古怪,只要拿出小溪之后,一旦风吹日晒,颜色就会变淡,尤其是下过雨雪之后,掉色掉得更厉害。除此之外,就没啥了。” 宁姚惋惜道:“果然如此。”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要不然我明天去捡一大箩筐回来,试试看?万一有例外的呢?” 宁姚摇头道:“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刘羡阳已经将那具宝甲搬回屋内藏好,此时斜靠着房门,笑道:“陈平安是个大财迷,说不定今晚就去小溪摸石头去了。” 宁姚撂下一句:“走了。”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问道:“簪子和药方,我会替你妥善保管。不过明天还是需要你去泥瓶巷,帮着熬药。” 陈平安点头道:“没问题。”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五章 离别 (41)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打算藏掖,以免她误入歧途或是坏了圣人的谋划:“再者,这个少年太平凡了,在小镇上,反而显得很特殊。秀儿,你大概不知道,这娃儿的本命瓷器很早就被人打碎了,所以就成了孤魂野鬼一般的货色,不受祖荫的庇护,与此同时,又会有种种不易察觉的怪事发生,这也是宋集薪和那女子选择做他邻居的原因,要不然以宋集薪的身份,会连福禄街也住不得?显然是不可能的。” 少女认真思考了一番:“爹,你是说他有点像是鱼饵?” 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差不多。” 然后他笑道:“若我们父女二人不是天底下最不讲究外物、机缘和气数的剑修,说不得爹也会让他留在身边,看能否让你多一些好处。” 青衣少女有些闷闷的,心情不太好。 男人感慨道:“秀儿,爹话糙理不糙,别嫌不好听。” 青衣少女还是病恹恹的模样,提不起精神。 男人想了想,指向远处如黑龙横在溪水之上的廊桥:“那座廊桥的建造,是大骊王朝耗费无数心血的大手笔,只为镇住那柄不起眼的铁剑。试想一下,一柄元神残破、流逝殆尽的无主之剑,在足足三千余年后,为了压制它仅剩的那点威势,一个王朝仍是需要付出那么巨大的代价,所求之事,不过是让它休憩片刻……” 少女哦了一声,耷拉着脑袋,眼睛余光一直在瞥那个“山脚”,心不在焉地附和道:“厉害的厉害的。” 男人哭笑不得,揉着额头。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可是孩子她娘也不是这样的女子啊,那么这闺女到底是随了谁的性子? 男人拍了拍女儿的肩头,柔声道:“爹去见个人,你自己吃吧,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少女猛然抬起头,抓住男人手臂,她手腕上一只赤红手镯,熠熠生辉,呈现出头尾衔接的蛟龙之姿,如一条鲜活的火焰小蛟缠绕于手腕。 男人欣慰道:“总算还有点良心。行了,别担心,爹是去见齐先生。” 少女松开手,立即抓起糕点,狼吞虎咽起来。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五章 离别 (25) 黄昏时分,陈平安返回小镇路过城东门的时候,看门的邋遢汉子还在那里哼着曲子,正唱到“一寸光阴不可轻,荣华富贵皆可抛”。兴许是被陈平安的急促脚步惊扰,他睁开眼,刚好和小跑入门的陈平安对视。汉子看到是这个催债鬼后,扫兴至极,没好气地挥手道:“去去去,你小子的光阴值个鸟钱,‘荣华富贵’四个字,你要能有一个字沾边,就烧高香吧。” 陈平安跑过之后,高高抬起一只手掌,五指张开,使劲晃了晃。显然是在提醒那看门汉子,他们两人之间,可是有着五文钱的香火情。 看门汉子狠狠吐了口唾沫,骂道:“也不是啥好鸟!” 陈平安身影很快消失,看门汉子抬头看了眼蔚蓝色的澄净天空,就像一层漂亮的釉色。 看门汉子揉着满是胡茬子的下巴,啧啧道:“齐先生说过一句诗,什么来着,好物、琉璃?” 一辆牛车缓缓驶出小镇,车上坐着那位有口皆碑的青衫读书郎赵繇,车夫是个神色木讷的中年汉子。 看门汉子立即招手,大声笑道:“繇哥儿,你先别忙着走,哥哥我有句话掉肚子里了,只记得‘好物、琉璃’啥的,其他是如何也想不起来了,你小子学问大,给说道说道!” 神采飞扬的赵繇怀里抱着一只行囊,朗声道:“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汉子伸出大拇指:“不愧是繇哥儿,学问顶呱呱,以后出息了,莫忘记回家乡看看老哥,说不得到时候还能代替你先生,给咱们小镇孩子当个教书先生,也很好嘛。” 赵繇愣了愣,随即抱拳微笑道:“承老哥吉言!” 看门汉子一高兴,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绣袋,一抖腕,高高抛给赵繇,咧嘴笑道:“这么多年白让你写了那么多副春联,关键是你小子也厚道,从来不觉得麻烦。老哥看人从来没错,送你点小玩意儿,一路顺风!” 赵繇连忙接住钱袋:“后会有期!” 看门汉子笑着点头,朝赵繇的牛车摆摆手,只是呢喃道:“难喽。”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五章 离别 (32) 陈平安走向岸边的巨大青石崖,崖下溪水尤其深,最深的一个坑得有两个陈平安那么高,是这条小溪水深仅次于廊桥下深潭的地方。小镇孩子在炎炎夏日多在这段溪水洗澡,水性好的少年,最喜欢在这里比拼谁在水坑底下待的时间长。 陈平安之所以选择这个深坑,是因为他以前和刘羡阳在这里洗澡的时候,发现坑底的蛇胆石极其繁多。刘羡阳有次为了显摆自己水性出众,甚至故意腋下夹着一块蛇胆石上浮。陈平安记得那块石头最少得有顾璨的脑袋那么大,石头微白透明,里头竟然有鲜红色的细细点点,就像被冰冻起来的桃花瓣。 刘羡阳当时觉得此举颇有意义,便让陈平安帮他把那么大块石子扛回家,结果到了小镇上,没个定性的刘羡阳又觉得没劲,就让陈平安自己解决掉石头。陈平安那次刚走进泥瓶巷,就发现隔壁的稚圭莫名其妙地跟在自己身后,也不说话,一直死死盯着他怀里那块石头,眼神就跟陈平安每次瞧见杏花巷贩卖的肉包差不多。陈平安实在扛不住她的眼馋,就将石头送给了她,结果她一开始还搬不动,差点砸了脚,陈平安只好干脆搬到宋集薪家的院子里去,至于之后石头的最终下落,陈平安便不得而知了。 石头清白如水,桃花漂浮其中。就像桃叶巷那边的雨后桃花,霁色葱茏。 哪怕今天之前,陈平安根本不晓得这种石头的玄妙,他也始终打心底觉得那块大石头是真的好看。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六章 敲山 (15) 陈平安又一次看到青衣少女,她默默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低着头啃着一张葱油鸡蛋饼。那男人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见到陈平安后,男人停下脚步,问道:“你是不是上次那个被我赶走的家伙?” 男人后背被重重一磕,撞了“墙壁”的青衣少女,抬头后一脸茫然,突然看到陈平安,她刚想笑,猛然转身背对着陈平安,手忙脚乱地擦拭嘴角。 陈平安忍住笑,对男人点头道:“阮师傅,你好。” 看样子,那个姑娘多半是阮师傅的女儿了。 不过父女的长相是真不像,也幸好不像。 被陈平安称呼为阮师傅的男人,正是那个到了小镇没多久,就迁往南边小溪畔的铁匠。他继续问道:“刘羡阳这两天怎么没去打铁?” 陈平安刚要帮刘羡阳解释,男人已经冷声道:“你去告诉那小子,今天要是再见不着他这位大爷的面,明儿就不用去我家铺子了。” 陈平安急匆匆道:“阮师傅,他家里出了点急事……” 男人打断陈平安,很不客气道:“那是他的事情,关我屁事?!” 陈平安本就不是擅长言辞的人,愣在当场,急得满脸涨红,又不知如何开口,生怕自己帮倒忙。阮师傅的耿直脾气,他可是切身领教过的。 青衣少女试图帮陈平安说点好话,结果被知女莫若父的男人提前教训道:“吃你的饼!” 满腹委屈的少女突然加快脚步,一脚狠狠踩在男人脚背上,然后脚下生风,瞬间就一溜烟没影了。 男人哀叹一声,把陈平安晾在一边,继续前行。 陈平安也叹息一声,跑去早点铺子买了一笼六只包子,赶往泥瓶巷。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六章 敲山 (4) 稚圭转身快步离去,发现邻居陈平安已经帮她提着水桶,她笑了笑,跟他一起向回走。 不等陈平安说话,稚圭就把话说死了:“别谢我啊,我骂人跟你没关系。” 陈平安无言以对。 两手空空的稚圭,自己在那边嘀嘀咕咕,反正没想过要从陈平安手里拿回水桶。 铁锁井辘轳车旁边,马婆婆坐在地上干号:“挨千刀的。。。。,要遭天谴啊……我的命好苦啊,老天爷不长眼,怎么不劈个雷下来,砸死这个小。。蹄子啊……” 稚圭脚步轻快,双手一下一下向天空撑起,手势很古怪。 好在陈平安跟她做了这么多年邻居,并不觉得奇怪。 两人经过早点铺子的时候,陈平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姑娘个子不高,身穿青色衣裳,正在买刚出炉的肉包子,肉包子热气腾腾,香味飘荡整条街。 陈平安会心一笑,有句家乡谚语,能吃是福。 今天清晨,不知何时已是云层低垂的景象,格外厚实,像富人家的一条大被褥铺在那边晒太阳。 轰隆隆,小镇头顶雷声大作。 铁锁井那边的马婆婆麻溜站起身,匆匆忙忙跑回家去了,小水桶摇摇晃晃,一路洒出不少水,估计到家后,不会剩下半桶。 约莫是马婆婆心知肚明,老天爷若真是开眼,第一个雷劈下来,多半就要落在她头上。 陈平安听到雷声后,抬起头望去,有些疑惑,不像是下雨的迹象。 稚圭笑眯眯道:“我家少爷说他在书上看到过,传闻每逢初春,就会有天庭正神身披金甲,擂鼓于云霄,辞旧迎新,震慑万邪,以报新春。” 陈平安点头道:“你家少爷读书确实多。” 稚圭叹了口气:“我家少爷什么都好,就是懒散了些,再就是喜欢骂老天爷,我觉得这样不好。”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五章 离别 (35) 陈平安来到石崖边,一个扎猛子,冲入水坑底部。很快就摸上来一块石头,手掌大小,可惜不是蛇胆石,只得抹了一把脸,继续下潜。三次过后,终于摸起一块青黑色的蛇胆石。 陈平安浑身湿漉漉地爬上石崖,将石子放入箩筐,然后继续扎入水中。 从头到尾,少女都背对着这边,忙着吃东西。 不到半个时辰,陈平安就已经摸出七八块石头,除了第一块颜色偏暗,其余石头皆是个大且鲜艳。 最后一次扎猛子下去,他却没有拿石头上岸,而是抓了条手掌长短的活鱼上来,小镇俗称石板鱼。这鱼肉味极美,但一遇见人就喜欢躲藏在石块下,一般不过是比手指稍长,很少有陈平安手中这尾这么大的。陈平安之前其实也在坑底石头缝隙摸到过几条,只不过当时为了石头,给放了。这次是灵光一现,突然觉得若是今夜能够抓个十来条鱼,明天炖锅鱼汤给宁姑娘,也挺不错。 陈平安上岸后,将鱼随手丢入竹篓。 第二次抓鱼上岸的时候,陈平安突然发现那个少女就蹲在鱼篓旁边,看着躺着孤零零一条鱼的鱼篓,能看得她满脸神采焕发,就跟当年稚圭在巷子瞧见那块石头差不多。 陈平安把第二条石板鱼丢入竹篓。 少女缓缓抬起头。赤着脚的陈平安已经转身快步走去,又下了小溪。 少女听着陈平安扑通一声后,迅速从竹篓一手抓起一条鱼,低头望着还在蹦跳的它们,神情严肃,点头道:“厉害的厉害的!”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六章 敲山 (9) 刘羡阳挥手赶人:“赶紧给你家小媳妇炖汤去。” 陈平安翻了个白眼:“有本事你当着宁姑娘的面说?” 刘羡阳笑道:“你傻我又不傻。” 不久之后陈平安捧出一只小陶罐,两人锁好屋门院门,一起走向泥瓶巷。到了院门口,看到陈平安在那儿傻乎乎敲门,刘羡阳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把家门钥匙全留给了宁姚,刘羡阳觉得陈平安是真无药可救了。 宁姚在家的时候并不戴帷帽,开门的时候露出一张清清爽爽的容颜。刘羡阳心底有些害怕这个不苟言笑的少女,他甚至都不知道原因,要说性子冷淡,隔壁稚圭有过之而无不及,刘羡阳一样有胆子死皮赖脸;若说宁姚悬佩刀剑的缘故,也不对,刘羡阳对上福禄街的膏粱子弟,哪怕几次围追堵截,像一条丧家犬逃窜,但他内心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怵过。可他就是有点怕这名叫宁姚的外乡小娘。 宁姚坐在桌旁打开罐子后,闻着香味,微微眯起那双狭长眼眸,点头柔声道:“谢了。 陈平安的观察细致入微,知道这应该就是冷漠少女心情很好的意思了。 陈平安先帮她煮上一锅粥,让她自己注意火候,然后对刘羡阳说道:“你自己等着稚圭出门?我得去送信。” 刘羡阳正坐在门槛上,竖起耳朵聆听那边的动静,唯恐被他听出一点神仙打架的声响。心情正糟糕的他不耐烦道:“你忙你的!”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五章 离别 (29) 她想了想,脸色凝重,提醒道:“跟我差不多时候进入小镇的这拨外乡人,最厉害的,应该就是正阳山的那个老头子,这趟是专程护送小女孩的,接下来才是打伤我的那个大隋宦官,之后是带走顾璨的刘志茂,那个笑里藏刀的妇人也别小觑。所以你们只要遇上正阳山那个老家伙,尽量别争执,可一旦起了冲突,只管拖延时间,不许跟人动手,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一定要拖到我出现为止。” 刘羡阳低声道:“在咱们地盘上,这些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佬,真敢杀人不成?” 陈平安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敢。” 刘羡阳咽了咽口水。 陈平安突然问道:“还记得陆道长……也就是那个摆摊的算命先生,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刘羡阳一阵头大,使劲回忆之后,抓耳挠腮道:“这我哪里记得清楚,只知道是些不好听的晦气话,反正就是说什么有大祸、要烧香之类的,乱七八糟。我当时只当他是胡说八道,坑人骗钱……” 陈平安转头望向宁姚。 宁姚恶狠狠道:“他自己记不牢签文,我怎么给他解签?真当我是神仙啊!” 陈平安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通宁姑娘为何突然如此恼火。 宁姚大步离开宅子,比来时的慢慢悠悠,雷厉风行了许多。 宁姚走在宽敞巷弄,心想是不是回头抽空找几本书啃啃? 她一想到自己以后行走四方,干脆利落地飞剑斩头颅之后,再来几句慷慨激昂的即兴诗词,哪怕四下无人,也觉得真的很帅气啊!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六章 敲山 (12) 六封信,福禄街那边的卢、李、赵、宋四大姓各有一封,还有两封在桃叶巷,其中一封很凑巧,还是先前那位和蔼老人的家书,更巧的是开门收信的还是老人。看到是陈平安后,老人认出了草鞋少年,就玩笑道:“孩子,真的不进来喝口水?” 陈平安腼腆一笑,摇摇头。 老人没有觉得意外,只是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铜钱,递给陈平安,笑呵呵解释道:“今天家里有好事,这点喜钱,见者有份,图个吉利而已,不多,就十几文钱,所以你就放心拿着吧。” 陈平安这才接过铜钱,笑道:“谢谢魏爷爷!” 老人点点头,突然说道:“孩子,最近啊,没事的时候,可以经常去槐树底下坐坐,见到地上有槐叶、槐枝啊什么的,就拿回家去放着,能够防蚁虫蜈蚣,多好,还不用你花钱。” 陈平安在台阶下,向老人鞠躬致谢。 老人微笑着:“去吧去吧,一年之计在于春,少年多活动筋骨,肯定是好事。” 陈平安跑着离开青石板街面的桃叶巷。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五章 离别 (36) 青衣少女知道这座小镇有很多怪异的景象,杏花巷的那口水井,所挂铁链不知有多长;不远处的廊桥,前身其实是一座横跨小溪三千年的石拱桥,桥底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剑尖所指,是一座深不见底的碧绿水潭。还有那座长着十二只脚的螃蟹牌坊;祠堂外草丛里横七竖八的破败泥像;北方有座瓷山,堆积着历朝历代被督造官亲笔判定为残次品的瓷器,一律被敲碎打烂;等等。 她甚至知道大半缘由。 她很小就跟随爹走南闯北,所以属于当之无愧见过大世面的。 但是当陈平安第三次抓着石板鱼上岸后,双手已经空空的少女,依旧蹲在鱼篓旁,只是两只手还在偷偷擦拭着衣角。她仰头看着陈平安走近,就像老百姓看待神仙的眼神。 陈平安被她的古怪眼神看得浑身不对劲,试探性问道:“你想要这些鱼?” 少女下意识使劲点头。 陈平安笑道:“那这三条就都给你好了。之后我再抓。” 少女眨了眨眼睛,然后开心地笑了,狐魅且狐媚。 陈平安很熟悉这种眼神,和自己小时候看待刘羡阳是一般无二的。那会儿的刘羡阳,是杏花巷、泥瓶巷这一带的孩子王,抓蛇捕鸟捞鱼,好像天底下就没有他刘羡阳不会的事情。到后来,原本跟在刘羡阳屁股后头当跟班的同龄人,有些去了龙窑当学徒,更多是散入小镇各个杂货铺子当伙计,或是给亲戚帮忙管账,也有如宋集薪所说,最没出息的人,才会去庄稼地里刨食吃,最后还跟刘羡阳混在一块儿的,就只剩下他了。
《剑来》--少年起微末 作者:烽火戏诸侯 第六章 敲山 (11) 陈平安来到东边栅栏门的时候,那邋遢汉子站在树墩子上,踮起脚尖向东边眺望,好像在等待重要的人物。 陈平安以前在老槐树那边听老人闲聊,说起现任督造官大人第一次进入小镇的时候,就有很大的排场,四姓十族的祖祠老辈们几乎倾巢出动,在城东门这边“接驾”。只不过大太阳底下等了几个时辰后,最后一名官署管事火急火燎跑到东门,说督造官大人在衙署后院午睡刚醒,让众人直接去衙署会晤便是,把那帮富贵老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过据说进了衙署大门后,没谁敢放一个屁,一个比一个笑得像人家的乖孙子。 陈平安一直感到奇怪,那些个老人怎么说得跟自己亲眼见到似的,每次说起福禄街、桃叶巷的小道消息,比真的还真。例如说起卢家二姨奶奶跟护院教头成了相好,给人撞破房门的时候,连二姨奶奶慌乱之下,如何收拾衣裳遮挡丰硕胸脯的一大串细节,也说得半点不差。说故事的人,简直就像是那护院教头本人。 刘羡阳每次都听得咽口水,宋集薪偶尔也去,不会带着稚圭,笑得比刘羡阳含蓄些,但跟着众人一起偷偷起哄的时候,格外卖力,比早晚两次读圣贤书还要大声。 陈平安蹲在树墩子旁边,耐心等着小镇看门人。 看门汉子骂了句娘,跳下树墩子,瞥见陈平安后,也不说话,去黄泥茅屋拿了一摞信过来,六封家书,只给了五枚一文的铜钱。 陈平安大略翻了下书信地址,也没说什么,因为有两封信是福禄街的隔壁邻居,陈平安也不愿意占这便宜,当然如果汉子破天荒发善心,起先就给六文钱,陈平安也绝不把钱往外推。 陈平安想好送信的顺序后,随口问道:“等人?” 看门汉子瞥了眼东边的宽敞大道,气咻咻道:“等大爷!” 陈平安不想留下来当出气筒,赶紧跑路。 看门汉子气笑道:“哟呵,还是个有点眼力见儿的。” 看门汉子看了眼天色,滚滚雷声早已没有,原本几乎压到屋檐的低垂云层,已经渐渐散去。 看门汉子一屁股坐在树墩子上,叹息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