蒪岩夜话No.22 也议树人食单
特定历史年代的文学里,总是绕不开作者对某些乡土美食的记述,其间充满了深彻的情愫。对文字热爱和对饮食的探寻,二者一相结合,于故纸堆里,找寻风味的蛛丝马迹,再结合自己的感受,便成了一件非常有趣和令人安神静心的乐事。
树人先生绝对是个老饕,喜爱他的人大概都会这么来定义。也有很多人注解过他的作品。这里我没有那个能力,也不是有何种独特的见解,以至于非要推陈出新地来评述些什么。而只是想再读一读那些文章,找出我对先生当年是以何种心态,何种方式,来享用此类风味小食之猜想。试图感受他在写下文章时,脑海里的那份愉悦和念想而已。
胡适喜欢的“一品锅”和“溜肝尖”等,许是徽菜或是其他北方菜系,我也不是很熟悉。但树人先生点到过的那些美味,因都是本省,应该更能共情共鸣一些。
老黄酒与莲花白,不必多说。《孔乙己》中的茴香豆,用的便是罗汉豆,《社戏》里也曾描写过嫩蚕豆,二者的区别就是,罗汉豆不可太嫩,需要用加入酱油白糖的卤汁煮熟,放凉了吃,方才粉粉的,咸香回甘;而嫩蚕豆不能太老,简单水煮不必加盐,单讲一个脆嫩甜口。摘得晚了,就只能做“青豆”了,煮咸了炸脆了佐酒;或者与春日里烘好的嫩笋丝拌一起,也是绝配。此二者,如今看来太过于平常,但在那个年代,也绝对是一季只得一尝的滋味小菜。
浙人喜霉嗜臭,也颇为鲜明。《风波》里的“乌黑”的梅干菜,《在酒楼上》的炸豆腐,就是映证。发霉这种过程,诞生了许多独特的美味。只是我不知道绍兴的臭豆腐起源于何时。每个人都觉得家乡的特产最棒,但就梅干菜扣肉来说,我真觉得金华的梅干菜,香气上要略胜绍兴一筹,也可能是带有偶然性的主观偏差。毕竟金华盆地独有的气候,让发酵更为彻底,也造就出了全国最有名的火腿。炸豆腐,我们是趁热蘸着黄豆酱油吃的,并没有试过文中说的辣酱。至于臭苋菜梗,作品中似乎从没有出现过,本地老卤,真有保存了许多年的,我是很喜欢,乃下饭神物,不知是不是先生不那么爱吃。
水乡自是少不了河鲜的。《阿Q正传》里的“油煎大头鱼”,便是白鲢,还要用“半寸长”的葱叶。记忆里我小时候。农村喜宴还是有这道菜的,待皮炸酥了再用酱油黄酒炒出,很是香浓,且也真的铺满了长长的葱叶葱段。如今白鲢低贱,毛刺又多,腥味儿大,人嘴愈刁,早就从餐桌上消失了。《社戏》里出现的钓虾,则是河里青虾。这玩意儿如今也是少见了很多。对水质要求太高了,青黑青黑,挺大一只,还带着长长的螯。油爆即可,香气四溢,可据说绍兴人喜欢白灼,在我看来,白灼宜用海虾。这似乎是寡淡了一些。《论雷峰塔的倒掉》中,说“吴越多的是蟹”,且蟹膏“石榴籽一般地鲜红”。现在的河蟹,几乎是纯淡水养殖的,且填喂居多。我在以前自己的杂记里,也记过秋天在通海河流苇荡里捕捉野生河蟹。只有这样往返于淡海繁殖的河蟹,吃起来才有海蟹的某些滋味,且蟹膏不软,又红又透。特喜欢听用吴越方言,叫出的那一声声“大闸(za)蟹(ha)”!
不觉一看,时钟已过零点,越码字越清醒,越清醒越饥饿,暂且自语到此吧。九月,在窗外的蛐蛐儿声里,已悄然而至了。
九月一日零点 于邱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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