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单-老朋友
一张薄薄的布,小时候你在上面翻滚,你可能会在上面撒上自己的尿液,你的皮肤和它接触。你在饥肠辘辘的时候压在它上面,它不知道你的难过;你在浑身疲惫的时候一下扑到它上面,它不知道你的痛苦:你在撕心裂肺的时候眼泪落在它的身上,它也不知道你的绝望。而现在,它即将和你一起溶于烈火,你剩下骨,它则化成一缕轻烟,那个时候才是它真正的自由。
来这里的时候大都换上了崭新的垫被作为裹尸布,可能那些亲人不理解,正是那个粗布的被单才是最爱,它耐脏好洗,选一个暖和的天气,让它亲吻阳光,它会散发出独有的气息,皮肤早已习惯被单的摩擦感。可来这里的人几乎没有用这种让人欢喜的常用被单,用一种自己的观念来给亲人送别,不知他们是认为新的被单代表新的生活吗?还是愿意要个亲人觉得最好的,我不知,也不解,可能是异乡异俗,很多东西大概都和我感觉的不一样吧
那一天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来送别自己的老母亲,一个男人哭的像个孩子,很少有这样的哭声,男人哭的鼻涕流出来顺手用袖子一抹,像极了被欺负的小孩子找妈妈诉苦,嘴里嘟囔着(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妈妈了)旁边应该是儿媳,死死的盯着那个即将在火里涅槃的女人眼睛通红。我也紧紧的盯着那个老人,脸上有些老年斑,看着清瘦,短发梳的整整齐齐,一把梳子放在头边似乎断了几个齿,也看得出梳子的珍贵。遗像上看得出老人很精神爱笑,眼睛微微的眯着,应该很满意自己的生活。被单是很素很常见的花色,洗的有些褪色。被他们抬到纸棺里,老人的脸就
再也看不见了,抬上炉板送进去关上门,外面的哭声依稀还能听到。小时候可能你在被单上翻滚时,母亲或奶奶会在灶上做饭,等饭好了叫你过去吃饭,你离开了被单和那个床。小时候你会在玩闹后回家,带着满身的风雪钻进被窝,母亲或奶奶会说你的脚冰的要死,却还是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你,母亲在发热,被单也渐渐的不冰了,它也开始发热。
去远方的人啊,在那个时候没有旅行箱和快递,都是用被单包着被褥,也是系上,往背上一甩就渐渐消失。年迈的人啊,被单上可能会有药液,那是因为你的手一直颤抖,抓不住自己的药碗;也有可能是因为年老视力下降看不清东西不小心把什么东西碰撒在被单上;也可能是因为固执而洗衣服让水冻伤了手让你手腕不住的疼痛。如果你病了,床单更是你的老朋友,生在一张床单上,逝去也在一张床单上,希望都是有阳光味道的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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