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果旧事》
暮春的雨浸透青砖，小区桑树垂着沉甸甸的玛瑙串。绛紫桑果在风里簌簌跌落，碎成满地斑驳的墨痕，保洁车碾过时，甜蜜的浆汁便在砖缝里蜿蜒成河。转角水果店的冷光灯下，洗净的桑果在塑料盒里泛着水光，价签上的红字刺眼地标着18.8——这矜贵的标价，倒衬得楼下那些摔碎的紫黑果实愈发落寞。
二十年前放学路上，整片桑林都是任我们采撷的果园。布书包拍打着沾满草籽的裤脚，我们踮着脚在枝叶间翻找宝藏。熟透的紫果一碰就落，爆浆的甜混着青草香在齿间炸开，染得嘴角像偷喝了墨汁。半红的果子被女孩们抹在唇上，在蚕房土墙前摆出花旦的架势，绢纱似的桑叶卷成筒，接住树杈间漏下的斑驳阳光。
而今孩童们绕着满地紫污小心避让，举着手机拍摄果实坠落的慢镜头。他们的白球鞋纤尘不染，指甲缝里再不会嵌进三春洗不净的紫，正如我们当年不懂，某些馈赠原是时光埋下的伏笔。夜风摇动5楼窗外的桑枝，那些年坠落的浆果，大约都成了无人查收的春日来信，在水泥地上慢慢风干成褪色的邮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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