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垂时,一尊黑釉砂锅端坐于素色木案,仿佛古瓷里封存的旧时光。釉面泛着幽光,边缘微微外展,似老僧入定时垂落的衣袖,将人间烟火收拢成一方静谧的天地。 肉块卧于汤底,深棕如秋叶经霜,表面凝着琥珀色的油光。慢火煨煮的时辰,把筋骨炖作绵软,将岁月熬成醇香。葱白如雪,椒红似火,浮沉间与肉香相拥,恍若冬日里踏雪寻梅,忽见一树红萼灼灼。那几粒朱砂般的辣椒,倒像是岁月在汤面落下的朱批,辣意未浓,却已勾出舌尖的馋。 汤汁浓得能垂下帘幕,浮着细碎的八角与桂皮,似沉香屑飘在墨色砚池。舀一勺,便见光阴在银匙上流转——是春日的葱韭吸饱了秋阳,是深冬的猪肉裹着霜雪,都在这方寸砂锅里,与时光和解成温润的琥珀。 案角白瓷碗盛着新炊的粳米,蒸汽尚未散尽,等那勺浓汤浇下时,便要与人间烟火共赴一场白首之约。窗外的月光斜斜漫过桌沿,砂锅里腾起的热气却比月光更暖,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汤底蒸腾着月色,还是月光在汤里酿了酒。 这般光景,总教人想起老屋檐下的陶罐,想起灶膛里未熄的余烬,想起所有被烟火熏染的寻常日子。砂锅静默如禅,却将天地至味都煨在了这一方黑釉里。若得闲时,不妨学古人对坐分食,让肉香与蔬清在喉间流转,恍惚便悟了庄子所言:“秋风起兮菜羹美,白露为霜而雁南飞。”原来至味不在瑶台,而在砂锅腾起的这缕热气中,与今夕何夕的灯火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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