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古纳河右岸—迟子建
下部 黄 昏 （155）
依莲娜虽然在激流乡上学，但到了寒暑假时，索长林就会把她接回到山上。她是个聪明而又活泼的姑娘。她喜欢驯鹿，夏季时，只要她回来，就会央求索长林，下午时让她跟着鹿群出去，清晨时再跟着它们回来。索长林只得带着狍皮被筒，与她在外露营，陪着她。所以依莲娜一回来，我们的驯鹿很少有丢失的，她就像驯鹿的守护神一样。
那年依莲娜大概十一岁吧，她暑假时又回到山上。那时我们正游猎在额尔古纳河畔，有一天下午，我领着她来到河畔的一处岩石前，拿着我用赭红的泥土做成的画棒，教她画画。当青白的岩石上出现了驯鹿的形态后，依莲娜蹦了起来，惊叫着，原来石头也能生出驯鹿啊！ 我接着又画了花朵和小鸟，她又跳了起来，说，原来石头也是泥土和天空啊，要不它身上怎么能开出花朵，飞出小鸟呢！ 我交给了她一支画棒，她在岩石上先是画了一只驯鹿，接着就画了一颗太阳。我没有想到，依莲娜画的岩画是那么生动。我画的驯鹿是安静的，而她画的则是调皮的。驯鹿歪着脑袋，抬起一条前腿，试探着踢自己颈下的铃铛。驯鹿的角，也是不对称的，一面有七个杈，一面只有三个杈。我说，你画的驯鹿我怎么没见过? 依莲娜说，这是神鹿，只有岩石才能长出这样的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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