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只有我一个人的出租屋,现在,有一个头顶才到我胸前的女孩子,她洗菜,我切菜,就算不说话,也能感觉到空气里她的愉悦。
我把充好电的平板拿给她,让她先坐着等我。
厨房的烹饪台是我特地定制设计的一体触摸式无名火电磁炉灶,她好奇地到处琢磨,又能说得出厨具的作用,可又需要双手才抬得动一口平底铸铁锅。
我大致能看得出来,她原本是有一定的生活自理能力的,太过虚弱的身体究竟给这孩子带来了多少负担,也不得而知。
简单的晚餐很快就端上餐桌了,两个人都是各一份煎牛排,番茄肉酱意面,烤菠菜,还有我从菜市场拿回来的五条奇形怪状的玉米榨好的玉米浓汤,分好在各自的餐盘里。
疫情那两年我就养成了和别人在家里用餐时分餐的习惯,母亲也是为难地接受了这几乎永久的变化,有时候我回到乡里,也没有要跟她和那些亲戚共酌的兴致,打好自己的饭菜就坐在一边自己吃自己的,成年后突然冒出来的洁癖让我在社交中暴露了些许冷漠的本性。
「好香啊,大哥哥,你对厨艺的造诣已经到色香味俱全了喔。」
女孩拿着手机对菜盘用各种角度拍照,还把她的餐盘推向我,拍下了两人份的晚餐,抬起来的手机镜头挡住她的脸,苍白的指节捧着手机,她欢欣雀跃地欣赏着拍下来的美食——那双晶蓝色的眼睛看向我,纯粹的喜爱化作毫无杂质的笑意。
「都是随便做做,算不上造诣。」我对自己做到什么程度没有具体的认知,除了母亲,这孩子是第二个在我下厨的餐桌上用餐的人,母亲也会称赞我厨艺精湛,我现在本来应该和第一次被称赞时无动于衷。
孩子气的笑容和本就稚嫩的外貌完美地配合在一起,不同于昨晚初见时有些蛊惑意味的微笑,她露出了尖利小巧的虎牙。
「闻起来香香的,看起来也很有食欲啊,你看嘛,它们的颜色都好鲜艳,牛排煎得亮晶晶的!」
意面是红色的,菠菜是绿色的,牛排是焦糖色的,玉米浓汤是奶白色的,在她眼中所见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可以类比成白色画布上撒下的颜料。
她用勺子舀起一点汤汁,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又放松地笑起来,一口气喝了半碗,开始解决其他食物——她怕烫。
她用长柄勺子时的手会下意识贴近底部,但很快又察觉过来把手移上去,这样的姿势才是一般人防止弄脏手的习惯。用叉子的时候,则会直接用握住的动作牢牢地抓着叉柄,向下用力戳刺的动作很不妙地和某些血腥电影的场景重合了,她似乎以前就因为很难对付的食物而率先选择了容易腕部发力的方式,不过,她也并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抓着叉子,从她吃牛排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这孩子的身上遗留着许多非常典型的行为矫正痕迹,要举例的话,就好比教会一只猫咪怎么喝到扁盘子里的水并且不让它的头放的太低而泡到水里,以防它在水里窒息。
而这些矫正痕迹又和外界因素形成的塑造不同,她的每一步「悔棋」,都证明了她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纠正着行为,逻辑的提前或滞后在她的行为上都能被明显的观察到。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教她怎么「喝水」,她只能模仿学习身边的人类。
体态,步调,表情,应对事件的条件反射,这些因素一定程度上能「解读」出某个人的发育史和成长史。
至于思考的前提为什么是「这孩子需要比普通人更多地被教导生活中的常识」,我有预感,我很快就能验证自己的那个想法。
她吃几口就会擦一次嘴,也从不让沾过食物的叉子和勺子碰到桌面,如果把她放到一口火锅前,她或许会做出用汤勺把油都捞出来的动作。
不过她的食量倒是很自由,她的那份餐盘里的所有食物都进了她的肚子——她的食欲处于健康的水平,我对此感到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