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翻看博客,又看到了自己曾经数次深入阴山大小峡谷探寻先民岩画的经历,当年自己是执着的,先民古拙的岩画也是让人震撼的,但比铁矿石更坚硬的永远都是血肉灵魂筑起的信仰。这么多年了,曼达拉山的稻草人,你好吗?
《岩魂——阴山岩画和守山人的故事》戴维福斯
暮色漫过曼德拉山时,我总疑心那些赭黑的岩画在呼吸。石壁上的野马鬃毛突然被晚风梳开,三千年前某个匈奴画师遗落的凿刻,正顺着岩脉渗入二十一世纪的黄昏。守山人老巴特尔说,这里的石头记得每双抚摸过它的手——青铜箭镞凿下的刻痕里,至今游荡着未散尽的狼烟与牧歌。
我循着木围栏攀援而上,指尖触到的不止是滚烫的岩石。某处凹陷的野山羊蹄印里,还积攒着西夏的月光;武士弯弓的弧线间,凝固着突厥人未发出的箭啸。风掠过铁矿石表面,带起远古铜铃的震颤,那些被太阳烘烤的氧化铁花纹,原是大地写给天空的楔形文字。岩羊在山巅站成活的图腾,它们的影子与石壁上的祖先重叠,让四千年的光阴薄如蝉翼。
山脚下那方褪色的蓝顶平房里,乌云其其格额吉守着半窖雨水。窗台上晒着的奶豆腐与岩画有相同的颜色,门后铁锹的木柄裹着十一层风雨包浆。她指给我看墙上泛黄的巡查记录本,每页都压着几根银发,像某种隐秘的年轮。那年盗凿者的钢钎捅进岩羊腹部时,她和老伴用肉身挡在石壁前,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浇铸成青铜的盾牌。
寒来暑往的巡山路上,额吉的胶鞋底磨穿了七双。她熟悉每幅岩画的脾气:东南坡的狩猎图爱饮晨露,西崖的太阳神轮爱晒月光。某次暴雨冲开岩缝,露出半幅未完成的牧马图,她连夜挖出排水沟,佝偻的脊背弯成保护岩画的拱桥。如今新修的栈道蛇行山间,她却仍踩着碎石小径,说那些被踩亮的石头会说话,一直在巡山的路上与她轻语相伴。
临别时额吉塞给我一袋炒米,粗粝的掌纹里嵌着永远洗不净的赭色。越野车后视镜里,她的蓝头巾渐缩成岩羊瞳孔般的蓝点,就像山壁上某处钴蓝图腾遥。忽然懂得这些岩画为何千年不灭——当铁矿石遇见比岩石更坚硬的守护者,时间便失去了腐蚀的权柄。
归途穿过最后一片戈壁时,晚霞正把曼德拉山煮成赤黑的铁水。后座那袋炒米沙沙作响,恍如额吉巡山路上踩的石头在絮语。或许所有文明的密码,都藏在岩画与守山人共同构筑的等高线里:前者用氧化铁凝固时光,后者以血肉之躯喂养永恒。



评论:
作者: 倒数第二段中间一处改成,就像山壁上某处钴蓝图腾一样。
纯语音识别录入错误。
晚上下了点儿雪: 以后不能再称呼戴大哥了,要叫戴大神。
作者: 戴大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