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太过于思念留下的隐疾吧。
他自嘲地笑,却还是不死心,转过身来,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那不是他眼睛在说谎。
李明丽,穿着一袭旋旋裙,白色的底上缀有不规则的几何图案,戴着一副遮去面孔三分之一的墨镜,站在喧闹的人潮中。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要不要过去呢?这个念头在他的头脑中烫得吓人,但还翻滚不到一秒,他像奔上末路一样奋不顾身。
“嗨!”其实只有三米的距离,他还来不及调整语调。
“我知道你在巴塞罗那,"她微微地笑,“跟踪我来的吗?”
“我……”他像被说中了心事一样忐忑不安。
“巴塞罗那有米罗,有高第的梦想建筑,有美丽兰布拉,谁都会来的。”她投过来一个迷人的笑容。
他松了一口气。
她慢慢地走到泉水旁边,望着那神秘的源头,“你相信‘会再回来’的传说吗?”
他摇了摇头。
“也许这是一个咒语,”她的眼睛闪过了迷茫,去那边取了一杯泉水,返身回来,喝了一口,“你不想证实一下它的真伪吗?”
他接过她喝过的泉水,沉甸甸的,也喝了一口。
有没有那么一天,他和她会一起再来呢?
他们走进了人潮之中,走出了好远,他又回过头暗暗地祈祷。
他们走到了兰布拉的第三条街道Rambla de lesflors。
这是一条花街。
“这是花之兰布拉,”她轻轻地说,"是令人心醉的地方。”
一个又一个的花摊,摆放着绮丽的烂漫的娇艳的朴素的花朵,有一种撩人的美,转过一个美丽的花摊,有时候会被装扮成恶魔的街头艺人吓一大跳。
慢慢地,她走在花丛之中,色彩斑澜。
"我有一种迷失方向的感觉。"她从一个似曾相识的花摊中抬起头,无限惆怅地把手放在一支紫色的郁金香上。
“啊!"他看到了她手肘上的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鲜红色的,还没有结疤,禁不住惊叫。她淡淡地笑,让风吹拂过她的脸颊,“昨夜一不小心踩空了,摔的。”
一不小心?他的心中有些苦涩,是莽撞、懵懂而踏空了摔伤了,还是因为思念的痛楚而心神恍惚,不去注意自己的脚步呢?
她把手肘努力地抬高,让自己看见这几道伤痕,轻轻地叹息:“其实,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几道抚不平的伤痕。”
她的伤痛不是他能够治疗的。在兰布拉大道上,在拥挤的人潮里,他被一阵巨大的无奈感所包裹。
一抬眼,她已经走过了花摊,往着街边的一条小巷拐进去。
“我闻到了香香的蛋糕味,”她像小孩子一样纯真地笑,“我肚子饿了。”
在兰布拉大道,有百年历史的埃斯克莉巴糕饼屋。
他们循着巷道,一直走了许久,才寻到了这一家糕饼屋。
“漂亮的东西不一定大气,这种设计是一个例外。”站在糕饼屋的门前,她由衷地赞叹。
刘少康望着这间百年老店,确实有一种磅礴的气势,“这里面最地道的就是桃子蛋糕。”
“桃子蛋糕……是幸福的象征吗?”
“嗯,幸福的桃子蛋糕。”
他们叫了一杯咖啡,等待着小小的粉红色的桃子蛋糕,心情复杂,像等待着未知的,或者是不可到来的幸福。
回到饭店,等待着幕色降临。
他进入浴室的时候,竟然发现镜子中的那个男人在微笑。隔着一条走廊和八间客房,就是她的住所了。一想到这,刘少康有一些卑微的欢喜。
冲洗完出来,他听到了门铃声。
打开门,她风情万种地倚着门畔,美丽的丹凤眼一闪一闪,“一起去喝一杯酒,如何?”
“你已经学会了喝酒吗?”
“有什么事情是学不会的呢?”她轻笑,“恐怕只有‘忘记’吧。”
这一次,听到她如此直接地承认自己的痛苦,他的心就像被揉皱了许多次,生出折痕。
从饭店出来,他们绕过了一条街,在一家餐厅前停下来。
“los caracoles,蜗牛餐厅,”她轻轻地说,“就这一家了。”
他叫了两份招牌菜,她叫了一扎啤酒。
系着黑领结的侍者送来了招牌菜,蜗牛汉斯。
“这红色小块是番茄吗?”她微微地皱起眉头,“这又浓又重的汤头是什么熬成的啊?”
刘少康看着盛在灰黑色陶锅的蜗牛汉斯,也禁不住想象一勺子舀上来,却突然见到软体蜗牛的恶心感。
“真是的,”她用长银勺舀起一匙,“啊,蜗牛的尸体!”
他一听,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我们还是重新叫一份别的菜式好了。”
“你怎么了?”她笑。
“有一年春天,还是我读高中时候,在学校外的灌木花坛前等公车,忽然觉得薄薄的毛衣里有什么在蠕动,回到家中,从毛衣里找出一只骇人的深黑色蜗牛,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害怕。"他有些尴尬地说。
她淡淡地笑,把长银勺送到嘴边,“我也讨厌颜色古怪的蜗牛,从来就是。可是,从现在开始,我要改变自己,过去不喜欢的我要慢慢地尝试喜欢,而过去我爱的却要逐渐地淡忘它。”
“是吗?”
刘少康觉得自己的心怦怦地在跳。
她会发现他默默的等待吗?
“喝酒吧。”她把整瓶啤酒,仰头倒进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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