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一块闲肉发布时间: 2024-06-12 13:11:28 浏览:13 次 发布地: 天气: 晴

        《耻》 我差点以为划分小说轻重的标准在这本书上有点失灵了,不过随着阅读的深入,《耻》的寓言性质越来越明显。 从小说结构来讲,《耻》是衍生式的,事件随着主人公卢里的行动发展变换,非常自然,写过的东西貌似随着生活直接被丢弃,不会像契诃夫所说的手枪那样伺机等待着发挥自己的作用。 这点很是迷惑人,只有考虑到作为统一主题的耻和小说对话部分的简化处理才能注意到这本书的戏剧味。这样的现代小说我认为非常聪明,作者不再纠结于对“更真实”的现实的挖掘和呈现,也不会把小说修剪得过于生硬呆板。也许这本书体现的正是日常的寓言性质。 库切的叙述语言也很有特点,冷峻、简洁但不失人情味。他的文笔可以用安静来形容,从不吵吵闹闹、大惊小怪,哪怕是在情节最为紧张的部分,文字也在帮助读者做深呼吸。作者好像时刻在提醒:先别急着发泄,那只能是徒劳,而且会造成蒙蔽。 这算是一种安抚吗?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读者会因此感到憋闷的。库切没有提供充足的机会让读者理解人物,通常来讲,小说里这样的机会有的是,太多了,多到让部分读者闪躲不及,就像《洛丽塔》的读者闪躲理解亨伯特的机会。而《耻》由于缺少这类机会,反而让一些读者盼望作者赶快给他。可惜,库切的人情味是以距离感为代价的,他至多会在文本的空白中间提出一些小问题,像是明知故问,但又不全是。读者随之进入一种迷思状态,渴望马上来场情感宣泄,可是库切依旧克制,而因为他的距离感,读者又必须尊重他。 小说中的“耻”,之所以能贯穿全文,是因为其根基是“侵占”。这是一个恒久的悲怆的主题,在所有的存在者之间,永远笼罩着相互侵占的影。书里的几种关系——老师与学生,公权与私域,男人与女人,白人与黑人,人与动物——无不包含侵占,而侵占中的耻辱,无论再怎样披上温情脉脉的纱,也无法改变。就像卢里教授强调的“激情之火”,只会招来耻笑;或者像贝芙肖,以爱之名成为小动物们的女祭司,可要做的事是把一批批流浪狗安乐死,而卢里则用拒绝给狗尸最后一铲来让自己能够说出“爱”字。这的确算是反讽,但没什么好批判,毕竟库切已经提醒读者了:你自己也是加害者。 非常明显,老教授卢里引诱女学生和他的女儿露西被轮番强暴这两件事有一定相似之处。所以,卢里劝慰女儿的话和他的自辩总有点矛盾。比如,他对女儿说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为行为寻求合法性……可是,他的“无法克制的激情之火”不就是他为自己的行为寻求的合法性吗? 卢里不得不在侵占者与被侵占者之间来回跳动,并且最终像他的女儿一样,在耻辱中,也就是在被侵占的立场里找到一种平衡,得到一定程度的安宁。他对他学生的父亲这样说:“我努力将耻辱当作生存状况接受下来,日复一日生活在其间。”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和女儿露西的共同点是大于他们的分歧的。两个人无法一块生活,也许是一种自我矛盾,也可能是一种不忍。 对于露西的选择,很多读者表示理解不了。对自身所受伤害闭口不谈,不离开危险的农场,愿意生下强暴者的孩子,还打算接受彼得勒斯的保护,成为他的妻子或情人,而彼得勒斯家的侄儿就是强暴她的人之一。 这些行为单从个人心理层面来讲,也并非不可能,可是文本没有提供足够的理解机会,我们也就没必要死乞白赖地依靠分析去理解她。因此,想要搞清楚露西,最好是从寓言的角度。 卢里曾劝慰她说:“那是历史在通过他们发言,一段错误的历史。那看起来是私怨,其实不是。” 那段历史指的是南非的种族隔离,指白人欠下的债。这下露西这个形象马上就可以和《八月之光》中的伯顿小姐联系在一起。伯顿小姐忍受克里斯莫斯,就像露西忍受彼得勒斯和他的侄儿。用伯顿小姐的话说:黑人的诅咒是上帝施加的,而白人的诅咒是黑人施加的。你根本不可能逃脱。 可以看出,露西的耻辱已经不仅仅是被强暴的耻辱,还有一个作为侵占者的白人面对黑人的耻辱,她被那三个黑人对她的仇恨攫住了。以至于她说这是她必须承担的代价,如果她一定要留在这的话,而她必然不会走,因为“你根本不可能逃脱”。 所以,露西和她父亲卢里一样,选择了在耻辱中过活。这种耻辱非常特殊,它当然会带来痛苦,但它同时也是拥有超越性的人的需要。在不断互相侵占的存在者中间,耻是唯一平衡通约一切的东西。 卢里就是这样区分他和那些会给狗尸来上一铲的人的。粉饰侵占这一真相毫无意义,他继续亲自处理那些狗尸,并且在杀死流浪狗时不再留情,怀着他的耻辱和愧疚。 #文学 #小说 #外国文学

评论:
X: 好详细真厉害
果子丘: 第一次读库切,起于《foe》,宏大传统叙事的解构
琪琪: 我仿佛看到了一种面对困境不得不接受的麻木感,即便内心的耻辱依然存在可是这些人还是选择了想尽一切办法的生活,学会耻辱和解,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在如此压抑的悲剧氛围下的一抹人性的光辉了吧


如果觉得我的文章对您有用,请随意打赏。您的支持将鼓励我继续创作!

更多热门说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