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丝是一位三十岁的大学教授,正处在痛苦的离婚过程中。她从十五岁开始和杰克约会,二十一岁时嫁给了他。他们的婚姻出现明显问题已经有好几年,两人三年前开始分居。虽然乔伊丝和另一位男性建立了满意的关系,却无法提出与杰克离婚。事实上,她开始治疗时的主诉就是,每当与杰克对话就忍不住流泪。针对她流泪进行的分析,揭示出几个重要因素。
首先,最最重要的是杰克要继续爱她。即使她已不再爱他,也不想要他,她还是非常希望他能常常思念她、爱着她,要像不曾爱过别的女人一样。我问:“为什么?”她回答道:“每个人都希望能被记得,这是一种把自己延续到后世的方式。”她让我想起犹太教的哀悼祈祷词就是建立在这样的假设之上:只要一个人被他的孩子纪念,就能继续存在。当杰克忘记她时,她就死去了一点。
乔伊丝流泪的另一个原因是,她觉得她和杰克共享许多美好而重要的经历。她觉得,他们如果不再在一起,这些事情就会消亡。往昔的凋零是时间无情流逝的一个鲜明提醒。当过往消逝时,未来的时间线轴也跟着缩短了。乔伊丝的丈夫帮助她凝结了时间——凝结了过去也凝结了未来。虽然乔伊丝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她很明显害怕耗尽未来。例如,她有从不彻底完成任务的习惯:如果她做家务,总会在家里留下一个没打扫干净的角落。她害怕被“终结”每当开始读一本书时,她必定会在床头桌上预备好下一本。这让人想起马塞尔·普鲁斯特,他的主要文集都是在重温过往,借以逃避“时光的无情流逝”。
乔伊丝流泪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对失败的恐惧。生活直到最近才走上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用她常说的话来讲,婚姻失败意味着她将“跟别人一样,如此而已了”。她虽然天资聪颖,可是期望过高。她预期获得国际声望,甚至预期现在刚开始着手的研究能贏得诺贝尔奖。如果上述期待在五年内没有获得成功的话,她打算把精力转移到写小说,写一部关于七十年代的小说,书名叫作《你无法再次回家》——可是她从来没写过小说。不过,她的独特感是有原因的:到目前为止,她想完成的每一个目标都不曾失败过。婚姻失败是她上升过程中的第一个挫折,是她自负而唯我独尊的世界里所遇到的第一次挑战。婚姻的失败威胁到她的独特感,而这种独特感是最常见、最有力的否认死亡的防御。
所以,乔伊丝老生常谈的问题,其根源要回溯到原始的死亡焦虑。对我这个存在主义取向的治疗师而言,这些临床现象——想要永远被爱、被人记得、想要凝结时间、相信个人不会受伤害,以及期望与他人融合——对乔伊丝都具有相同的功能:缓解死亡焦虑。当乔伊丝逐项分析上述现象,并开始理解它们的共同来源之后,她的临床情况就获得了明显进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当她放弃了自己对杰克的神经症性需求,不再利用他来实行所有否认死亡的功能时,她首度可以以一种真正爱的方式来对待他,并在完全不同的基础上重新建设了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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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哼?新方向?